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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9 海棠花下（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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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9海棠花下

梦灵见他一脸神秘，不禁好奇地走了进去，只见一望无垠的花园里到处都是海棠树，一株株排列成行，可以想见花开时那别样灿烂辉煌的景象。只是初夏时节海棠花早已凋零，果子又尚未结出，正是青黄不接最萧条之时，却独有一株海棠花正绚烂绽放。

她不由奇道：“别的都已凋谢，为何独独这株还开着？”

“这是四季海棠，花期原比别的长久。只是前些天明明也都谢了，怎么今日忽又开了？定是因为婳儿你回来了，海棠也知情，为你竟重又开花了。可见草木也有情，何况人呢？”

永怀帝说到此处，不由地凝望着梦灵，满眼都是深情。

“婳儿，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便是在一株海棠花下跳舞花艳人失色，若非美丽而又自信的女子，谁能在如此娇艳的海棠前款款起舞？独独是你，那穿着一身天碧色的裙子，裙袂飘飘，只是一个背影，却引得我忍不住想走过去看一眼”

“谁知刚到近前，你蓦然回眸看了我一眼，只那一眼，我此生便再也忘不了”

难怪永怀帝一心认定自己就是姑姑，原来他们第一次相遇时，姑姑穿的也是天碧色的裙子。梦灵恍然，永怀帝见到自己那天，她不也正穿了一身天碧色的裙子吗？难怪他会一见痴狂，竟认定人能死而复生。

“婳儿”永怀帝轻声唤着犹自出神的梦灵。

“嗯？”

“你能为我再跳一次舞吗？”

“哪支舞？”梦灵为他的痴情所动，竟忘了自己并不是倾城姑姑，更不知道他们当年一见钟情的那支舞自己是否会跳。

永怀帝激动万分，竟像个小孩子一样咧嘴笑起来，只冲身边的太监做了个手势，那太监心领神会，忙递了一支箫给他。他将箫拢到唇边，阖上了眼睛，细细吹起来。

箫声清越悠扬，如泣如诉，正是那首《凤回曲》。他的神情那样沉醉，不用言辞，他与姑姑当年的种种都已缱绻在他的脸上。原来沈醉之所以会这首楚宫中的旧曲，全是永怀帝之故。想来他大概无数次站在这忘之园里，对着满园海棠吹奏着当年的情曲，一遍遍地思念着心中至爱。

梦灵心中感动，禁不住眼中也湿漉漉的。她出生时，姑姑早已逝去，她们从未谋面，却奇迹般地如此相似。莫非这真的是上天垂怜这对苦命鸳鸯，故而让姑姑借自己重生，来见一见她的心上人？

百感交集之间，她不由地轻轻旋转起来，她记得，淑妃娘娘曾告诉过她，《凤回曲》不只是一曲琴谱，还有一支《凤回眸》的舞蹈，那是东瑶孟氏的女子喜欢跳的舞。虽然淑妃娘娘跳得并不娴熟，可她还是大概记下了。永怀帝私库里那幅画中的女子，跳的正是那支舞蹈。

永怀帝似是感觉到了裙裾飘扬间的微小气流，感受到了舞袖飘飞的气息，他缓缓睁开了眼睛，惊喜地瞪着那个花下起舞的身影，已是呆了。眼前的曼妙身姿，与十八年前的景象重重叠叠，分不清哪个是真实的，哪个是虚幻的。

时光被瞬间拽到了十八年前，在江南春光最好的日子里，他在楚宫之中无意间撞见了那个身影，他忘情地走上前去只为看她一眼，而倾城也好奇地回眸瞥了他这不速之客一眼。就是那彼此间的一眼，唤醒了前世的缘分，注定了今生的悲剧。

他忘了自己已有妻儿，忘了自己乃是为弟求亲而来，他一意孤行要娶这个占据了他整颗心的女子；而倾城也不顾父皇之命，执意要退婚嫁他为妻。他们两个不顾后果地相爱了，在那之前，一个贵为太子，一个贵为公主，天底下没有他们得不到的东西，他们以为爱情也是如此！以为只要他们真心相爱，必能比翼双飞共结连理！岂料现实何其残酷，到头来不过是镜花水月美梦一场，只能用余生来怀念伊人，祭奠情缘

一念至此，永怀帝不由心灰意冷，热泪纵横，满腹辛酸全付与紫箫之上，那箫声也越发地哀怨凄凉起来。

一曲终了，永怀帝已是泪流满面，久久说不出话来。

梦灵走到他身旁，含笑道：“你为何哭了？难道我跳得不好吗？”

永怀帝呆呆地看着她，摇头道：“你跳得极好，只是载酒买花年少事，浑不似，旧心情。故而我心中忽有所感，竟忍不住落泪了，让你见笑。”

“昨日之日不可留，又何必纠结其中，不得解脱呢？纵然是你此刻眼前看到的倾城，也非旧日之倾城，还问什么旧心情？”

他轻轻抚摸着那株海棠的树干，仿佛在触摸曾经的美好回忆一般小心翼翼，口中喃喃道：“此言甚是，没想到你竟比我想得通透明白，可叹我半世修佛，竟糊涂不明，未得半点真昧，实在是可笑啊！”

“不是你糊涂，也非你礼佛之心不诚，只是你用情太深，难以自拔而已。我想，老天一定是想补偿你，所以冥冥之中才让泪玥现身，引着我来到这里。我父皇当年对你不住，我替他向你赔个不是，我不敢奢求你忘记从前的恩怨原谅他，但只求你别再深陷在回忆的泥淖里，折磨自己也折磨着身边的人。”

“昨日之事终究已经过去，你再懊悔再怨恨再留恋，也不可能重来。若真爱一个人，必不舍对方为自己悬心担忧，你忍心让你所爱之人为你担忧，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吗？”

这个差点成了她姑父的男子，若能解开他的心结，让他从此能走出阴霾，得到内心的平静与安宁，一定也是姑姑所愿。

永怀帝动容地看着她那张还略带稚气的小脸，比当年的倾城还要稚嫩可爱，却是写满了一样的真诚与关切。他笑了笑，总是显得忧郁哀伤的脸上因这一笑变得柔和明朗起来。

“你有没有发现，你笑起来好看多了？常言道，笑一笑，十年少，你该多笑笑！”梦灵调皮地笑道。

永怀帝不禁摸了摸下巴：“难道我这样子很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