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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巷口馄饨（第2页）

顾漘点头，“好。”

两人在木桌旁的板凳上坐下，各要了一碗葱花馄饨。

顾漘侧头看去，油布支起的狭小一角下，老伯站在锅子前下馄饨，而老婆婆则坐在他边上包，生活虽朴素，生意似也有些寥落，但也挺好的。

再往远处看去，能隐隐约约瞧见紧闭的宫门，恢弘肃穆。

顾漘缓缓收回视线，正撞上卫瑾柔和而深邃的目光，眼睫微微一颤，不动声色地敛了神色道：“方才那个采薇是你的暗线？”

“是。”卫瑾和盘托出，“都是很早之前布下的，不仅凝香馆，我带你去过的每个酒楼茶馆都有。”

似有些感慨，卫瑾继续道：“我无心帝位，可这话说出去却没人会相信。夺位之争中，从来都是我不犯人，人偏犯我，多布些探子多打听些消息，便是多一分余地与活路。倘若真的随心所欲，闲散度日到什么都不做，只怕我这条命也早就没了。”

顾漘欲说什么，倒是老伯端着两碗煮好的馄饨放到了他们面前，“公子慢用。”

刚出锅的馄饨冒着腾腾热气，用粗陶瓷碗盛，分量很大。

顾漘喝了一口汤，味道很鲜，站起身，“等我一会儿。”

卫瑾单手撑在腮帮子，看着他走到对面巷口，与那个小男孩交谈了几句。

顾漘走回来时，手上多了几串冰糖葫芦，而那个男孩则踩着兴高采烈的步子消失在了巷子里。

卫瑾笑笑，“方才不是说不吃吗？”

顾漘道：“夜里行人少，我将他剩余的糖葫芦都买下，他也能早些回家。”

自己无家，便想着让那些有家之人尽早归家。

顾漘递给他一根冰糖葫芦，外头裹着红彤彤的糖衣，很甜，里头的山楂却酸的能掉牙。

卫瑾皱了皱眉，“酸……”

“酸些才好吃。”顾漘轻笑，“味足。”

其实世间许多事都与这糖葫芦一般，俊美相貌，锦绣衣裳，华贵地位就如同这糖衣，都只是表象，是外人所见的虚荣皮囊，而一旦剥开这层光鲜亮丽，藏着的许是不为人知的酸苦或柔软。

外人看着无上尊荣，权势富贵尽在手中的皇室子孙，实则活得比谁都辛苦。至少街边摆点心铺子的老人家，日子虽艰苦些，可也不用这般时刻提心吊胆。

碗中馄饨还剩一半多，顾漘就搁下了筷子，卫瑾询问：“怎么了？”

顾漘道：“饱了。”

卫瑾无奈摇头，“你也吃得太少了。”将手上的糖葫芦递过去，“再咬一个。”

顾漘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对上卫瑾的目光，又鬼使神差地倾身咬下一颗。

糖衣连着山楂一起嚼，酸甜交加，味道正好。

卫瑾问：“回去吗？”

顾漘抬头望了望天，“再坐会儿吧。”又道：“给我讲讲荆州水利吧。”

时大宣国境广袤，疆土分为九州，州下辖郡，郡下设县，荆州位于南部，临中原腹地豫州，又近富饶江南扬州，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如此一块风水宝地，偏偏每年五六月都要旱上一旱，遇上老天爷心情好的年份许日头晒上半月一月就能降些甘露，对农田和百姓生活的影响也不是很大。可天上那些负责布雨的神仙一旦发起了脾气，一连三月滴雨不降也是常有的事。

就比如荆州刺史这次递上来的折子说到，今年的天气异常诡异，自立夏时节后，荆州辖下有八个郡再没降过一滴雨，到如今夏至，已过去一月有余。而以往年的情况来看，日头最烈的时候还要数接下来的小暑与大暑，届时若是干旱上两月余，农田里生长着的植物定然会被晒得枯黄。待到秋收时节，五谷殆尽，颗粒无收，影响的将是荆州百姓接下来一整年的米粮，甚至民之饥殍者不可胜记，因此特上奏朝廷，请求拨款拨粮赈灾。

“荆州易旱自古有之，说到底是气候问题，隔三差五依靠朝廷赈灾终无法根治。”卫瑾道：“几年前父皇下令，兴修水利，从雨水颇丰的扬州境引一条支流过荆州境，铸渠引水灌溉农田，以解旱灾。”

“这事我知晓。”顾漘点头道：“至去年十月，历时四年，水利工程完工告罄，江渠过荆州二十四郡。按理今年即便天不降雨，也能引江水灌溉，不应旱的如此严峻才是。”

从荆州递上来的折子中写到：旱情迅猛，土地干裂，龟纹渐深，谷物枯萎，了无生气，天地死寂。

四个字四个字的往上陈情，说得要多严重就有多严重，让远在京中的天子及朝臣心中狠狠揪了一把。

卫瑾道：“折子里提到，离扬州境较近的郡城的确可引江流灌溉解燃眉之急，可距离越远，江渠的流量越小不说，再加上烈阳侵扰，江水蒸发，收效甚微。”

原本听着倒也合情合理，可如今明了实情，就只觉满口荒诞谎言。

卫瑾又问：“你可知当初督工水利之人是谁？”

顾漘摇头，“不知。”

卫瑾道：“是卫翾。”

想来诚王此时也在暗自着急，按奏折上的说法，支流江渠虽铸成，但与预期之效相去甚远，他也得担一个思虑不周之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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