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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第1页）

决战前夕

&ldo;过不多时，马蹄声在门外停住，金面佛、范帮主、田相公又带了那几十个人进来。胡一刀头也不抬，说道：&lso;吃罢!&rso;全面佛道：&lso;好!&rso;坐在他的对面，端起碗就要喝酒。田相公忙伸手拦住，说道：&lso;苗大侠，须防酒肉之中有什古怪。&rso;金面佛道：&lso;素闻胡一刀是铁铮铮的汉子，行事光明磊落，岂能暗算害我?&rso;举起碗一仰脖子，一口喝干，挟块鸡肉吃了，他吃菜的模样可比胡一刀斯文得多了。&rdo;

&ldo;夫人向金面佛凝望了几眼，叹了口气，对胡一刀道：&lso;大哥，并世豪杰之中，除了这位苗大侠，当真再无第二人是你敌手。他对你推心置腹，这副气概，天下就只你们两人。&rso;胡一刀哈哈笑道：&lso;妹子，你是女中丈夫，你也算得上一个。&rso;夫人向金面佛道：&lso;苗大侠，你是男子汉大丈夫，果真名不虚传。我丈夫若是死在你手里，不算枉了。你若是给我丈夫杀了，也不害你一世英名。来，我敬你一碗。&rso;说着斟了两碗酒，自己先喝了一碗。&rdo;

&ldo;金面佛似乎不爱说话，只双眉一扬，又说道：&lso;好!&rso;接过酒碗。范帮主一直在旁沉着脸，这时抢上一步，叫道：&lso;苗大侠，须防最毒妇人心。&rso;金面佛眉头一皱，不去理他，自行将酒喝了。夫人抱着孩子，站起身来，说道：&lso;苗大侠，你有什么放不下之事，先跟我说。否则若你一个失手，给我丈夫杀了，你这些朋友，嘿嘿，未必能给你办什么事。&rso;&rdo;

&ldo;金面佛微一沉吟，说道：&lso;四年之前，我有事去了岭南，家中却来了一人，自称是山东武定县的商剑鸣。&rso;夫人道：&lso;嗯，此人是威震河朔王维扬的弟子，八卦门中好手，八卦掌与八卦刀都很了得。&rso;金面佛道：&lso;不错。他听说我有个外号叫做打遍天下无敌手，心中不服，找上门来比武。偏巧我不在家，他和我兄弟三言两语，动起手来，竟下杀手，将我两个兄弟、一个妹子，全用重手震死。比武有输有赢，我弟妹学艺不精，死在他的手里，那也罢了，那知他还将我那不会武艺的弟妇也一掌打死。&rso;夫人道：&lso;此人好横。你就该去找他啊。&rso;金面佛道：&lso;我两个兄弟武功不弱，商剑鸣既有此手段，自是劲敌。想我苗家与胡家累世深仇，胡一刀之事未了，不该冒险轻生，是以四年来一直没上山东武定去。&rso;夫人道：&lso;这件事交给我们就是。&rso;金面佛点点头，站起身来，抽出佩剑，说道：&lso;胡一刀，来吧。&rso;&rdo;

&ldo;胡一刀只顾吃肉，却不理他。夫人道：&lso;苗大侠，我丈夫武功虽强，也未必一定能胜你。&rso;金面佛道：&lso;啊，我忘了。胡一刀，你心中有什么放不下之事?&rso;胡一刀抹抹嘴，站起身来，说道：&lso;你若杀了我，这孩子日后必定找你报仇。你好好照顾他吧。&rso;我心里想：&lso;常言道：斩草除根。金面佛若将胡一刀杀了，哪肯放过他妻儿?他居然还怕金面佛忘记，特地提上一提。&rso;那知金面佛说道：&lso;你放心，你若不幸失手，这孩子我当自己儿子一般看待。&rso;&rdo;

&ldo;范帮主与田相公皱着眉头站在一旁，模样儿显得好不耐烦。我心中也暗暗纳罕：&lso;瞧胡一刀夫妇与金面佛的神情，互相敬重嘱托，倒似是极好的朋友，那里会性命相拼?&rso;&rdo;

&ldo;就在此时，胡一刀从腰间拔出刀来，寒光一闪，叫道：&lso;好朋友，你先请!&rso;金面佛长剑一挺，说声：&lso;领教!&rso;虚走两招。田相公叫道：&lso;苗大侠，不用客气，进招吧!&rso;金面佛突然收剑，回头说道：&lso;各位通统请出门去!&rso;田相公讨了个没趣，见他脸色凝重，不敢违背，和范帮主等都退出大厅，站在门口观战。&rdo;

&ldo;胡一刀叫道：&lso;好，我进招了。&rso;欺进一步，挥刀当头猛劈下去。&rdo;

&ldo;金面佛身子斜走，剑锋圈转，剑尖颤动，刺向对方右胁。胡一刀道：&lso;我这把刀是宝刀，小心了。&rso;一面说，一面挥刀往剑身砍去。金面佛道：&lso;承教!&rso;手腕振处，剑刃早已避开。我在沧州看人动刀子比武，也不知看了多少，但两人那么快的身手，却从来没见过。两人只拆了七八招，我手心中已全是冷汗。&rdo;

&ldo;又拆数招，两人兵刃倏地相交，呛啷一声，金面佛的长剑被削为两截。他丝毫不惧，抛下断剑，要以空手与敌人相搏。胡一刀却跃出圈子，叫道：&lso;你换柄剑吧!&rso;金面佛道：&lso;不碍事!&rso;田相公却已将自己的长剑递了过去。金面佛微一沉吟，说道：&lso;我空手打不过你的单刀，还是用剑的好。&rso;接过长剑，两人又动起手来。我心想：&lso;沧州的少年子弟比武，明明栽了，还是不肯服气，定要说几句话来圆脸。这位金面佛自称打遍天下无敌手，手上并未输招，嘴上却已泄气，也算得古怪。&rso;后来我才明白，这两人都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拆了这几招，心中都已佩服对方，自然不敢相轻。&rdo;

&ldo;这时两人互转圈子，离得远远的，突然间扑上交换一招两式，立即跃开。这般斗了十多个回合，金面佛斗然一剑刺向胡一刀头颈。这一剑去势劲急之极，眼见难以闪避。胡一刀往地下一滚，甩起刀来，当的一响，又将长剑削断了。他随即跃起，叫道：&lso;对不起!不是我自恃兵器锋利，实是你这一招太过厉害，非此不能破解。&rso;&rdo;

&ldo;金面佛点点头道：&lso;不碍事!&rso;田相公又递了一柄剑上来。他接在手中。胡一刀道：&lso;喂，你们借一柄刀来。我这刀太利，两人都显不出真功夫。&rso;田相公大喜，当即在从人手中取过一柄刀交给他。胡一刀掂了一掂。金面佛道：&lso;太轻了吧?&rso;横过长剑，右手拇指与食指捏住剑尖，拍的一声，将剑尖折了一截下来。这指力当真厉害之极。我心中暗暗吃惊。只听得胡一刀笑道：&lso;苗人凤，你不肯占人半点便宜，果然称得上一个侠字。&rso;&rdo;

&ldo;金面佛道：&lso;岂敢，有一事须得跟你明言。&rso;胡一刀道：&lso;说吧。&rso;金面佛道：&lso;我早知你武功卓绝，苗人凤未必是你对手。可是我在江湖上到处宣扬打遍天下无敌手七字，非是苗人凤不知天高地厚，狂妄无耻……&rso;胡一刀左手一摆，拦住了他的话头，说道：&lso;我早知你的真意。你想找我动手，可是无法找到，于是宣扬这七字外号，好激我进关。&rso;他苦笑了一下，道：&lso;现在我进关了。你若是打败了我，这七字外号名副其实，尽可用得。进招吧!&rso;&rdo;

众人听到这里，才知苗人凤这七字外号的真意。

‐‐选自《雪山飞狐》第三节

流泪未必非豪杰。

真正的英雄并不见得就无所畏惧，不见得就不落泪。只流血不流泪，与竞技场上的野兽又有什么区别呢?同样，在腥风血雨的江湖路上，不能企求毫无野蛮与残忍，将宽恕、怜悯与受难钉成生命注脚，耶稣般的高贵品质与英雄气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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