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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幕 alpha死亡递进式（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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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幕：α，死亡递进式

“够了！”

希雅皱皱眉，忍无可忍的怒斥道。尽管她竭力压低嗓音，但还是无法阻止回声在寂静的午夜里飘飘荡荡，如同无数莫名的鬼魅藏匿在黑暗深处，用低沉的悲鸣回应着生者的呼唤。借助电筒的微光，她小心翼翼向前探索，尽量避开大路，引领小队穿行在破败蜿蜒的小巷中。摇摇欲坠的矮楼在远处变成了难以分辨的幢幢暗影，周遭皆是钢筋混凝土构成的断壁残桓。尽管气温已然降至零下，却仍无力阻断荒废已久的大地散发出阵阵难掩的恶臭。

为民国中央派往南方桂系军中的督导员，值此景象，在希雅的记忆中不知经历了多少次。1885年，在历史岁月中岌岌可危的大清帝国发起了声势浩荡的洋务运动，旧时代的人们在这里建立起的一座座秘密工厂，用以成为守护封建皇权的最后希望，却随着一场突如其来的浩劫烟消云散。当全副武装的日军舰艇发出死亡的咆哮，穿过茫茫海峡呼啸着抵达地面时，昔日的脆弱不堪的荣光匆匆覆灭，而这些阴魂凋落的城镇，却更像是结构复杂的坟冢，被时间逐渐遗忘，与悔恨和耻辱一道被深深埋葬在不见天日的黑暗中。

希雅深知为巡视小队的指挥官，自己不应如此意气用事的对待下属。但她无法控制自己，这是她从军七年从未出现的状况：午夜深处似乎隐藏着什么——那种未知令她心生恐惧，如同一双破碎而饥肠辘辘的眼睛，正躲在某幢建筑的阴影里，死死盯着自己。她不由自主攒紧了手中的武器，然而钢铁冰冷的触感不能带来丝毫慰藉。戎马生涯令她不曾畏惧过挡在面前的敌人。军人所忌惮的，从来都是未知的危险。

走在前面的张少冰发出一声不易察觉的嗤笑，不怀好意的看了看身旁老陈。然而不等他对希雅的多疑发表任何抱怨，老陈马上用眼神阻止了张少冰。与正值壮年的张少冰不同，老陈少年入伍，在桂系部队一呆就是四十年。如今他已两鬓斑白，虽然南方近年来毫无战事，但民国与军阀之间种种明争暗斗这个饱经风霜的老兵都看在眼里，自然心知肚明。

桂系军中例行巡逻行动，向来都是下级士兵的任务。三人成组，南部山区渺无人迹，绵延近数百公里。来回要半月之久，不配给马匹，完全依仗双腿前进。不知为何，这次却突然派来一名隶属中央军的高级军官同行，还是个二十出头的丫头。恐怕是得罪了中央哪个位高权重的大人，老陈摇摇头，年轻人的事他不感兴趣，只要张少冰的莽撞不牵连到自己。要知道，中央的人只消点点头，自己这些低贱的士兵便随时脑袋不保。

尽管心中对希雅也存在不小的鄙夷，但从出发至今，算起来已六天。三人昼夜不停，却不见其表现出丝毫倦怠之意。这让老陈十分钦佩，从对方坚定的意志和气场来看，绝非中央军那些骄奢之流，但她这样的人究竟何故要跑到这种地方来受罪呢？

想到这里，年迈的老兵不禁对这次行动的真实目的有所怀疑。看着指挥官眉头紧皱的神情，他亦竭力驱赶着疲惫，对四周环境也多了一分警觉。

三人沉默着行走在黑暗里。不知何时，天空中突然飘起雨来，仿佛破碎的城市在哭泣。落雨的沙沙声让世界变得更加安静。再次检查背在身上的通讯机，希雅小心翼翼避免雨水浸湿机器，一面费力的调整讯号，一个频段接一个频段搜寻，但都无济于事。缄默的电流声仿佛诡异故事的开端，正引领着她走向血腥的结局。而内心中那股异样的忌惮，正随着三人不断接近废城中心而越发强烈。

“我说长官——”眼看希雅带着两人在小路上七拐八绕，刻意避开大路，离最近的小镇越来越远。疲惫不堪的张少冰终于压不住火，扯着嗓子吼道：“您要是看不懂军用地图，还是让我俩带路，行么？”

“少冰——”老陈不禁暗暗叫苦，这么一来自己再也没法置身事外，赶忙开口阻止。一面转向希雅，看着对方的反应。然而她对此却完全置若罔闻，仍若有所思的继续向前走着。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然而正是因为希雅的无动于衷，反倒令张少冰压抑已久的恼怒无数发泄。在他眼里，这个比自己年轻太多小姑娘一路上的坚定与冷静都变成了不可饶恕的自以为是。此时此刻，怒发冲冠的张少冰已然失去理智，他怒目圆瞪，像一头失控的公牛般不顾一切的大吼大叫，在阒寂的废墟中肆无忌惮的宣泄着自己一路上疲惫难抑的愤懑。

“我说老陈——我们这位年轻有为的指挥官小姐恐怕小时候听惯了奶妈们的恐怖故事，这会已经吓破了胆，正颤抖着在一堆看不懂的图例符号间找休息站呢，”他一字一顿的高声讽刺道，毫不掩饰的爆发出阵阵冷笑，“我说长官大人，这里只有没完没了的废墟和拾荒者们发臭腐烂的尸体，以及爬来爬去的臭虫。你那把刻手枪似乎对它们顶不上用处。哦——对了——就算‘鬼影’真的回来了，恐怕也没什么用……”

此话一出，包括在内的三人瞬间都愣在那里。苍老的老陈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同伴，浑浊不已的双眼中布满了痛苦的责备。甚至张少冰自己，也被方才出口的冲动吓得脸色煞白，懊悔不已。他颤抖的踟躇着，不知说什么来弥补自己无意间触碰的禁忌。

甲午战争期间，从海峡登录的日本士兵曾借道此处。对于那场突如其来的厄运，当地人毫无察觉。他们忙于在工厂里加工粗制滥造的异国火炮，却对悄然过境的敌人缺乏应有的防备。当血色光芒吞噬太阳，老城在一片死寂中颤颤巍巍的走向终结。居民们的颤抖与恐惧，只能在如今每一个寒冷的午夜，随着那些蜷缩在阴影中幸存者漫长的叙述中，不断回荡和蔓延。对于日军指挥官，这无异于从天而降的喜讯，这将是他登陆中国后的第一场胜利。那天黄昏，几乎整个旧城的民众被活生生埋葬于樟木林冰冷的泥土中。

战争结束后，面对着无尽的苍凉与悲戚，湮镇幸存的人们再未提及那段黑暗往事。可枉死的冤魂却不愿意就此瞑目。那段黑暗的岁月里，曾有无数人在午夜深处听闻林中撕心裂肺的哭嚎此起彼伏，像是一段关乎死亡的乐曲。据过往的商贩和游人回忆，曾多次目睹鬼影游荡林间，直到数年后桂系军阀的一支部队从此地经过，却再也没有走出密林。值此之后，关于“鬼影”的故事便鲜有人提及，渐渐成了桂系军中的禁忌。

要知道，几秒钟前，张少冰无意间说出口的那个词，是绝无饶恕余地的。只消以扰乱军心的罪名递交一封书面说明，甚至无需审判，等待张少冰和老陈的，就只剩被枪决的命运。

“长官……我……”此时的张少冰愤怒早已烟消云散，虎背熊腰的他此时却如同蔫坏的蕨菜，哭的像个绝望的妇人。

“等等——”希雅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想要报复或者其他什么意图。她冷峻的表情一反常态的浮出几分凝重和疑惑，正当张少冰想要继续恳求宽恕时，她却十分不耐烦的阻止了对方继续絮絮叨叨的辩解。只是做个噤声的手势，示意身后两人关掉手电，并迅速闪身躲进一栋建筑的暗影里，压低嗓音说：“有人！”，并命令张少冰子弹上膛，以两人在后战队形掩护老陈侦查前进。

借着电筒微弱的光芒，他们依稀分辨出不远处的小型广场上，一个看似人形的身影隐匿在一座大理石制成的石柱后方，任凭冷冽的雨水打在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上。

“这是？！”

几分钟后，当三人摸索着置身于老城中心，表情复杂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许久没能再说出任何话语。当他们走进这残破的废墟，目睹着眼前一共十七具尸体，或者称之为“尸体”的东西。他们以每一座石柱为参照物，整齐的排列在广场四周，组成一个十分规则的圆。最为诡异的是，他们以僵立的姿势“站”在那里——每个人都被深深钉进地面。仿佛随着岁月的流逝，无数藤蔓携夹着泥土，一直缠绕至膝盖，以此构成支点。宛如一幅哥特时期的诡异油画，个个面无表情，如同石雕般与残破的废墟融为一体，午夜将其赋予阴暗的色泽，伴随着死寂长存于此。

搜查小队的三个人面面相觑，谁都无法解释这诡异的一幕。

“张少冰警戒，”希雅最先开口，打破沉默，“老陈，搜查每一具遗体。”

“是！”被突然开口的指挥官吓了一跳，不久前还担心因说出了禁忌而遭到极刑的老陈，此时又被眼前无法解释的诡谲场景吓得心惊胆颤，他用几乎不像自己的嗓音慌忙应到。然而不等他端起武器转身离开，希雅又叫道：

“还有，叫我希雅就好，”看着眼前心都提到嗓子眼上的下属，希雅不露声色的叹了口气，语气也随之缓和下来。她出生于军旅世家，虽然是女孩子，自小就被送往隶属中央军的特别战部队接受训练。耳濡目染，久而久之便养成了刻板严肃的性子。也许是自己一路上太过不近人情，虽然眼前的两个男人一个身强力壮，一个年龄几乎能称其爷爷。但毕竟只是地方军阀从寻常人家中强行征集的下级士兵，遭遇未知的危险简直像是仓乱惊惶的小孩。当下恐怕稳住军心才是关键，想到这里，她尽量使自己表现的柔和一些，“只是死去的拾荒者，小心些便是。”

等到张少冰爬上附近的高地，气氛稍显缓和，希雅才转向负责搜查的老陈，问道：“可发现什么？”

“确定是流落在废城的拾荒者，大部分是南方人。清一色男性，年龄在为二十岁左右。随身带着附近捡来的罐头和自耕食品，不远处还遗留着跋涉所用的帐篷，衣物以及生火后的痕迹。”毕竟是在军中生活了几十年的老兵，老陈继续说道：“但无论从帐篷的数量和食物的储备看来，人数完全对不上，恐怕还有妇女而儿童，却完全无法找到任何线索。”

希雅神色凝重的点点头，看情况，这些拾荒者生前似乎在进行着某种远距离迁徙，或许大胆推论成逃亡也指不定。他们都是些长期流落在南部山区的边缘人，以逃荒者居多。可问题是，他们究竟在畏惧什么呢？

仿佛明白心中的疑惑，老陈接着说道：“最难解释的，是死亡时间……”

“死亡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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