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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既要打死他,就先打死妾身罢,黄泉路上,我们娘俩儿也好有个伴儿!”
大杨氏哭得是肝肠寸断,宁平侯自来爱重她,见她如此,不免有几分心软,便就势没有再去打容湛,只是怒声道:“果然是‘慈母多败儿’,这个畜生都已被纵成这样了,你还要护着他,难道明儿真要酿到他弑君杀父,你才会不护着他吗?方才他是何情形你不是没看见,饶做了那样见不得人的事,逼死了人命,还是一尸两命,这个畜生竟也半点不知悔改,就更不必说他素日做的那些个勾当了,我若不打死他,如何对得起那两条冤死的人命,又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听得君璃在一旁是冷笑不已,没脸去见列祖列宗是假,心疼自己的小老婆才是真罢?还有大杨氏,她那满脸鳄鱼的眼泪真是让人恶心极了,真正是做贼的是她,抓贼的也是她,总有一日,她要揭穿她的真面目!
大杨氏见宁平侯还是一脸的怒气冲冲,忙又俯身柔声劝起容湛来:“湛儿,你父亲的话你也听见了,他其实并不是真的要打死你,只是气你做错了事不但不知悔改,竟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罢了,你听母亲的,若事情真是你做的,你便承认了,再好好儿与你父亲认个错儿,你是他的亲生骨肉,又岂是区区一个丫鬟能比的?只要你乖乖认了错儿,让你父亲消了气,想来他必不会再打你,便是他真要打你,还有母亲在呢,母亲又岂能眼睁睁看着你再挨打?”
一副苦口婆心,孜孜劝解的慈母样儿,只可惜容湛天生一副牛脾气,是他做的事他绝不抵赖,不是他做的事,则打死他也休想他承认,虽已痛得全身早没了知觉,整个人则已陷入了半昏迷状态,依然不松口,坚持道:“不是我做的事,我为什么要认……便是父亲真打死了我,我没有做过的事,我也绝不会认……”
弄得宁平侯才消了几分的怒气复又高涨起来,指着说完了方才那几句话,便已支撑不住闭上了眼睛的容湛怒不可遏的与大杨氏道:“你看他那个样子,你看他那个样子,有半点悔改的样子吗?偏你还护着他,也不看看这样的畜生到底值不值得你护着!”
大杨氏小声辩道:“我的儿子,虽不是我生的,却是我辛辛苦苦养到这么大了,我自然要护着他。侯爷也别生气,指不定他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见你为了区区一个丫鬟便这般对他,心里不忿,所以才会不知悔改的呢?我的儿子我知道,虽然素日贪玩儿了些,心地却不坏,又最是孝顺,他定然不是真心要惹侯爷生气的,只是见侯爷护着一个外人,所以才不肯与侯爷认错儿罢了……”
话没说完,趴在凳子上本已闭上眼睛,让在场众人都以为他又昏过去了的容湛忽然又醒了过来,挣扎着梗着脖子道:“母亲不必再说了,我没有做过的事,便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认!”
气得宁平侯又要去抄板子,大杨氏自然又是急急忙忙的扑着去拦,——真是他们演的人不累,看的人都累了!
君璃冷笑腹诽之余,已约莫猜到以往容湛挨的那么多打只怕也十有八九与大杨氏脱不了干系了,有这样一个“心疼”儿子,每每见儿子被揍,便哭得各种伤心,然后赶着出来各种苦劝自己老公,谁知道却每每越劝自己老公便越生气的亲亲后妈,容湛真是想不挨打都难;不过也再次侧面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渣男不但是真的渣,也是真的智障,所以才能被大杨氏玩弄于鼓掌之间,认贼作母而不自知!
“侯爷,您就别生气了……湛儿,你就认错罢……”见大杨氏还在那里忘我的演着,君璃实在忍无可忍,正要开口说话,不想太夫人已在她之前,先开了口:“好了,都别说了!”
太夫人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威仪:“眼下最要紧的,是将湛儿抬进去,等着太医来诊治!老大你不管是要问罪还是要再打他,好歹也等他死不了了,将身上的伤稍稍养好一些后你再打,不然真打死了他,你也难见他死去的娘;老大媳妇,你也别说了,没见你越说你侯爷便越生气,也越恨湛儿?你既不会劝人,就少说多做,想来旁人也不会因你少说了几句话,便认为你不疼湛儿了!”
说得大杨氏讪讪的,再不敢在那里既要“苦劝”宁平侯,又要“苦劝”容湛了;便是宁平侯,也因太夫人那句‘你也难见他死去的娘’,而想到了当年秦夫人临终前拉着他的手一再求他照顾好容湛的情形,不好再说打容湛的话。
君璃则几乎要忍不住大叫:“太夫人威武!”,越发觉得当初救太夫人的举动是多么的英明,远的不说,就说方才太夫人说大杨氏那番话,换成她能说吗?除非她想被扣一顶“不敬婆母”的大帽子了,但换成太夫人说,大杨氏便只有恭恭敬敬听着的份儿;而对容湛来说,至少宁平侯以后再要打他时,他也好歹有个真心愿意护着他的人了,果然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哪!
适逢婆子抬了藤屉子春凳来,大杨氏不敢再磨蹭,怕太夫人又说出什么让旁人会产生想法的话来,忙上前指挥众婆子将容湛解开,再小心翼翼将他抬到春凳子上,随着太夫人与君璃,送至了照妆堂。
一行人前脚抵达照妆堂,才将容湛安顿在太夫人正房旁的厢房里,太医后脚便到了,先与容湛诊过脉,又瞧过他的伤口后,方皱眉出来向幔帐外的太夫人等人道:“论理这话下官不该说,但侯爷此次下手也未免太重了些,就算令公子底子好,也架不住这样打啊,幸得如今天时还不热,不然令公子体内淤积的热毒散不出来,只怕凶多吉少!”
这太医是素日里常来宁平侯府的,给容湛治伤也非一次两次的,知道宁平侯经常打容湛,故才会有此一说。
太夫人闻言,叹道:“他们父子俩也不知到底是哪一世的冤家,明明彼此心里就有对方,素日里没见面时,也是这个问着那个,那个挂着这个的,谁知道每每见了面,偏就会闹成这样呢?真真儿的谁劝也不听,我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叫我遇上这样一对儿冤家?”说着红了眼圈。
直听得一旁的大杨氏咬牙暗恨不已,老太婆倒是挺会避重就轻,粉饰太平的,她以为她真能瞒住太医,令其不知道今日浪荡子挨打的真正原因吗?哼,想得倒是挺美,她待会儿便让人在回去的路上,“不慎说漏嘴”将今日之事说出来,不但要让太医知道,还要让所有该知道的人都知道,看老太婆到时候要怎样护着浪荡子!
太医听得太夫人的话,忙笑道:“这便是世人常说的‘不是冤家不聚头’了,老夫人也不必伤心,总是亲生父子,难道还能有隔夜的仇不成?便是侯爷此番下手真狠了些儿,难道他心里就不疼令公子的?且等令公子过几日好了,去侯爷面前磕个头认个错儿,父子俩自然也就好了,您老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说着,自随身带的药箱里取出一小瓶药来,道:“这是紫金活络丹,着人给令公子清理过伤口后,将这丹药用温酒研开,细细敷了,下官再开上几剂内服的清热解表的药来配合着一道服下,若是今晚上不发热则罢,明儿便仍吃这方子,若是发热,记得用酒擦拭令公子的额头和太阳并手心儿,明儿一早再打发人请下官去。”
太夫人命身旁的如柳将太医的话都记下后,便命人引太医去外面开方子,待太医去后,便命如柳将方才太医给的丸药递给君璃,道:“我这便让人准备热水和温酒去,你安心与湛儿清洗伤口并上药,待太医的方子开好后,我自会着人去抓了药来让人看着煎的,你就不必操心这个了,只管安心忙你的。”
君璃闻言,禁不住有些张口结舌,渣男被打的可是那个地方,虽然之前她在渣男身上练绣工时,曾让向妈妈几个扒过渣男的裤子,但该遮的地方好歹也是遮住了的,如今太夫人却让她给渣男清洗伤口并上药,偏她作为渣男明媒正娶的妻子,还找不到话来拒绝,——这叫什么破事儿?
见君璃怔着不动,太夫人因纳罕道:“湛儿媳妇,你还愣着做什么,湛儿如今还昏迷不醒,早些把药给他上了,他也好早些醒过来,省得大家伙儿担心。”
君璃没办法告诉太夫人她和容湛根本没圆房,只得接过那瓶药,如丧考妣般掀开幔帐,不情不愿的走进了内室去,单看神情,倒是挺符合眼下自己夫君被打得人事不省的场景。
太夫人是坐着的,并没有看到君璃眼里的不情愿,大杨氏却是站着的,自然看到了,一颗方才一直半悬着的心,至此总算是落到了实处。
——自先前那两个婆子进来报信开始,大杨氏便一直在悄悄注意着君璃的反应了,她见君璃得知容湛挨打并其挨打是因为外院一个丫鬟被他弄大了肚子以致上吊自杀后,并没有如她预料的那般生气和羞愤,反而一脸的着急,还数度拿话来挤兑她,不给她机会说出容湛“逼淫父妾”之事,心里不由直打鼓,不该是这样才对啊,哪个女人听到自己的丈夫背着自己搞大了旁的女人的肚子,还以这样不光彩的方式闹出来,会不羞愤得快要死过去,更在心里将丈夫恨个臭死的?怎么小贱人的反应偏就与所有女人都不一样呢?
还是小贱人根本是装的,其实她心里早已将浪荡子恨得咬牙切齿,但为了面子,却强忍着丝毫不表露出来,以免旁人瞧她的笑话儿?小贱人一向会装,没准儿还真是这样。
大杨氏虽然一再的这样安慰自己,到底心里没底,怕自己的计划会落空,那样她后面的计划也将跟着无法施展,——幸好小贱人再会装,依然被她捕捉到了方才她眼里那一抹不情愿,若她真如她表现出来的那般担心浪荡子,不必太夫人发话,她早迫不及待进去守着浪荡子,凡事都亲自动手,将浪荡子照顾得无微不至了,又怎么可能等待太夫人都发话了她才进去,眼里分明还有不情愿闪过?可见心里已恨上了浪荡子,她的计划总算没有落空!
不提大杨氏心里的想法,且说君璃掀开幔帐进到内室以后,就见容湛趴在床上,仍然昏迷不醒,他本就生得好,这会子再这般安安静静的趴着,连君璃向来觉得他渣的,都不得不承认,他现下这副模样,委实让人讨厌不起来。
但不讨厌归不讨厌,却并不能让君璃就此便毫无心理障碍的去为他挨打的地方上药,话说她长这么大,即便是在开放的前世,她也没亲眼见过男人没有任何遮掩的臀部,这也实在太考验人了,她要怎么办才好,难道还真给渣男,哦不,她决定至少暂时不叫他渣男了,难道她还真给容湛清洗伤口并上药不成?
君璃正犹豫之际,有丫鬟端了热水并温酒进来,见她只顾瞧着容湛发怔,却并不动手,因忙说道:“大奶奶,热水和温酒已经送来了,不知道您还需要什么?”
她需要有人来帮容湛清洗伤口并上药,但这话她能说吗?君璃暗自腹诽,嘴上却道:“不需要什么了,你且先出去罢。”
“是,大奶奶。”丫鬟屈膝应了,随即掀开幔帐出去了。
余下君璃嘟着嘴犹犹豫豫的将热水里浸泡着的帕子捞起来拧干,走到容湛床前后,伸手尝试了好几次,依然做不到给他清洗伤口,又怕自己再犹豫下去,会耽误了容湛的病情,左右为难之下,竟让她急中生智想出了个法子来,因忙抬手用力揉了几下自己的眼睛,待双眼火辣辣的痛,感觉到眼角有湿意后,方猛地掀开幔帐,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跑去外间,向太夫人哭道:“祖母,大爷他被打成那样儿,我别说给他清洗伤口了,我连看一眼他伤口的勇气都没有,我是不是很没用……求祖母不要怪我,我实在不忍心……”
太夫人如今最看重的孙辈非君璃莫属,连容湛一定程度上都是沾她的光,如今见她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太夫人大为心疼,忙道:“原是我想岔了,你在家时也是千娇百宠,满屋子丫头婆子伺候着长大的,哪里做过这些事?况你说是媳妇子,不过才成亲一个多月罢了,哪个年轻女儿家又不喜净的?快别哭了,都是祖母考虑不周。”
顿了顿,本欲命如柳如莺两个进去服侍的,话未出口却先想到,如柳如莺两个都是未出阁的女儿家,若是放在以前,让她们进去服侍一下年轻爷们儿也不算什么,大不了让爷们儿将她们收房便是,也是难得的体面;可如今太夫人因得意君璃,想着她与容湛才成亲不久,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她若赏下两个人去,岂非白给君璃添堵?便不再命如柳如莺两个,而是唤了两个办事妥帖的婆子进来,令她们进去服侍容湛。
此情此景看在大杨氏眼里,心里便又多了一重得意,暗自冷哼道,只怕不忍心看浪荡子的伤口是假,不愿意服侍他才是真罢?不过依照大杨氏的本意,巴不得君璃与容湛现下便反目成仇才好呢,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于是君璃总算顺利将一场尴尬化于了无形。
太夫人后打发进去的两个婆子都是服侍惯了人的,手脚十分利索,不多一会儿便出来禀道:“回太夫人,已与大爷清洗过伤口并上好药,亦连衣裳都换过了,太夫人与大奶奶可以进去瞧大爷了。”
太夫人点点头,命二人退下后,携了君璃的手,道:“我们进去瞧瞧湛哥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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