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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家的院子是用竹篱笆围成的,这在我描述“绕墙”运动时曾经提到过。不过希望大家明白,若以为在这竹篱外面,有什么紧挨着主人家的邻居,那就大错特错了。虽然房租很便宜,但是你也不要指望苦沙弥会愿意和什么朋友做邻居,建立亲密的关系,只隔着一道墙往来。否则苦沙弥就不是苦沙弥了。在竹墙外面有块空地,大约三四丈宽。空地的尽头有一些扁柏,约有五六棵,看起来非常茂盛。主人家的走廊正对着一片树林,十分繁茂。不禁让人觉得,主人是位隐士,与无名的猫相伴,安然度日。透过扁柏的枝头,你可以看见一座公寓的屋顶,那是“群鹤馆”。可见,与我所说的相比,扁柏的枝头要稀疏一些。
表面听来,这个公寓有个雅致的名字,但事实上,这所公寓廉价得很。不过要想知道都是些什么人住在这个公寓里,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这么个廉价公寓竟然也可以以“群鹤馆”为名,那用“卧龙岗”来称呼主人的居所也就理所当然了。横竖名字是可以随便取的,越是唬人越好,反正也不用纳税。这块四五丈宽的空地沿着竹篱笆向东西两方延伸,在七八丈远的地方拐向北面,形成一个直角,卧龙岗就被其围了起来。正是这北面,后来成了祸乱的源头。原本,屋子北面都是空地,一片一片地连在一起,从两面将主人家的房子包围了起来。就算是在我眼中,这大片空地也够愁人的了,更不要说卧龙岗的主人。乍看起来,南面还是不错的,毕竟长着扁柏呢。至于北面,倒也长着些梧桐树,约有七八棵。这些梧桐的树干很粗,估计直径差不多有一尺。如果是在木材店的老板眼中,这些肯定是值钱的好东西。不过遗憾的是,就算知道这些树值钱,只是个房客的主人也不能做什么。因此,我十分同情他。
有根梧桐树枝曾被学校的杂役前几天砍走了,结果下次来时,这家伙就穿了双用桐木做的木屐。即便无人和他搭话,他还是自顾自地吹嘘道:“看看这木屐,材料就是那根树枝。”这个家伙,真是奸诈。无论是对我来说,还是对主人一家来说,这些梧桐树都带不来一点儿好处。古语有云“怀璧其罪”,这里的情况差不多,虽然守着值钱的梧桐树,但依然过得困窘,这就是所谓的“捧着金碗要饭吃”。不过愚蠢的倒不是我和主人,而是川兵卫,他是主人的房东。除了收租,对于梧桐树“快来砍我!快来砍我”的呼唤,房东毫不理会。我和川兵卫素无仇怨,所以对他的坏话就说到这儿吧。下面回到正题上,我要给大家说件有意思的事,听完这事,各位就明白为何说北面是祸乱的源头了。可是,这事出我的嘴,入你的耳,万不可让主人知道。
这块没有墙的空地十分不方便,这也是它最大的弊端。因此,吹来的大风随意乱刮,将东西吹得满地乱跑。而且无论是何人都可以任意从这片空地上穿过,无须+禀告任何人。只是说它“自由”,似乎尚且不够。实际上,要想明了事情的起因,必须追溯它的源头。只有明了它的因由,医生才能正确施药。所以,请诸位听我从主人刚搬来时娓娓道来。如果是在夏天,风在这块空地上吹过,既凉爽又舒服。至于他人可以随便来去,这倒也没什么关系,主人只是个教书先生,家里没什么钱,也就不怕被偷。所以,对主人家来说,根本不需要什么墙、篱笆、梅花桩、鹿角桩。不过在我眼里,这恐怕得取决于空地对面是些什么东西,是什么人?或是什么动物?所以,要先对对面那些君子们的品格进行查证,才能解答这个问题。现在就以“君子”来称呼他们,未免太莽撞了,毕竟还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人还是动物。不过基本上,这么称呼是不会错的。因为在现代社会中,即便是那些小偷,也可以称为梁上君子。不过与这些梁上君子相比,现在我们所说的肯定截然不同,至少他们不会将警察给招惹来。可是在数量上,他们却着实不少,简直不可胜数。
其实,对面是一所私立中学,名叫“落云馆”,一共有八百君子。为了对这些厉害的君子加以培养,这所学校每月收取一定学费,大概是两元钱。如果仅从学校名上来看,在很多人眼中,这里的学生恐怕都是些风度翩翩的君子。然而事实上,并非如此,这就像群鹤馆飞出真白鹤,卧龙岗没有猫一样不可信。在学者或老师中,尚且有像苦沙弥这样的疯癫之人,这点大家想必已经十分清楚,那自然也应该明白,在落云馆中,并非所有人都风度翩翩。至于那些对此表示怀疑之人,大可在主人家里待上三天体验体验。
像上文叙述的那样,在主人刚搬来这里时,那些落云馆的学生常来这块没有围墙的空地上。并且像车夫家的大黑猫一样,在那片桐树林里随心所欲地做些什么,可能是聊天,也可能是吃带来的饭,还可能是在矮竹丛中来回滚动。然后,就会有很多垃圾被留下来,例如什么竹叶、旧报纸,这都是用来包饭的,还有什么破鞋、破木屐。反正一般情况下,那些破烂东西都被扔在了这儿。无论对于何事,主人都不大在乎,所以根本没有理会此事,更别提抗议了。他为何会这样呢?是因为根本不知道?还是因为知道了也不想管呢?我无法确定。只是这些君子在学校待得越久,接受的教育越多,其行为反倒离君子越来越远了。
自北向南,他们一点点地开始对这块地方进行侵吞。或许我不应该用“侵吞”这个词,毕竟有失这些君子的体面。不过除此之外,再没有哪个词比它更合适了。他们从桐树林又扩张到了柏树林,就好像那些牧民一样,追逐着水草的脚步。主人家的客厅正对着柏树林,因此按理来说,能这样做的那些君子必定胆子很大。不过没过多久,也就一两天,他们的胆量竟然更上了一层楼。不但离客厅正面越来越近,甚至还在对面大声高歌。可见,教育真是具有骇人的影响力。我已经想不起来他们唱的是什么歌了,只记得那歌十分喜庆、通俗,和那种31个音组成的和歌截然不同。这可把我家主人吓了一大跳,不仅如此,就连我都不禁侧耳细听,折服于他们的艺术。不过要知道,有时“折服”和“讨厌”并不是全然对立的,想必诸位能够了解。所以此时,两者恰好混合在了一起,真是出人意料。直到今天,此事还让我觉得十分可惜,估计主人也深有同感。
后来,迫不得已之下,跑出书房的主人对他们大喊道:“快点儿滚出去,离这儿远点儿,这不是你们的地盘。”就这样,他们被主人赶了两三回。不过只是这点儿小事,这些具备“良好教养”的君子当然不会屈从。赶一回又来一回,回来就大声说话或唱歌,而且那歌也都是十分吵闹的那种。与大部分人相比,说话时,这些君子也别具一格。什么“你这小子”“你妈的”不离嘴。据说,在维新前,这种话是专属于武士的仆人、随从、搓澡工们的。可是到了如今的二十世纪,这种话反倒成了那些受教育的君子们的语言,而且是唯一的语言。在一些人眼中,这种现象就和今天受欢迎的运动差不多,要知道在过去,对于运动,大部分人都抱着轻视之心。
主人再次跑出书房抓住了一个人,这是个最擅长使用那种语言的君子。主人对他斥责道:“你为何闯入我的地盘?”听见这问话,那些什么“你这小子”“你妈的”的“高雅”语言立即被这位君子抛到了脑后,他的回答颇为下流,竟然说什么把这当成学校的植物园了。于是,他在所难免地挨了主人一顿训斥,然后就被主人放走了。这个“放走”听起来有些滑稽,简直和小孩儿放走玩够了的乌龟差不多。实际上,主人生拉硬拽着人家的袖子,给人讲了好一通大道理。按他原本的预期,经过这次教训,这些人肯定会长点儿记性。然而事实上,现实完全不符合他的预期,其实这种情况从女娲氏时期就屡见不鲜。这也就意味着,主人的说教完全失败了。从那以后,他们开始变本加厉,情况愈加不妙,教育的影响愈加明显。有时他们会经过院子北边,有时甚至会穿过院子前门,或者故意将前门推开弄出响声,给主人造成误解,以为有客来访。结果没想到却听到从桐树林那边传来的一串嘲弄的笑声。面对此种情景,我家主人也知道根本无法应对。于是,他钻进书房写了一封信,收信人是落云馆的校长。在信里,主人的态度十分谦恭,并且恳请校长,对他们的学生稍加约束。后来这位校长回了一封信给他,态度十分认真。并且在信里表示希望主人再忍耐几天,等过几天在那建堵墙,问题就解决了。果然,没过多久,在主人家和落云馆中间,两三名工人花费半天时间就建了一道四方格的竹篱笆,大约高三尺。对此,主人欣喜不已,认为终于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然而实际上,只依靠这么简单的措施就想改变那些君子的行动,不得不说,主人真够愚蠢的。
也许,最有意思的活动就是耍弄人了,我虽然是一只猫,但为了取乐,也常常会耍弄家里的小姐们玩儿。因此,对落云馆的那些君子来说,以耍弄愚蠢的主人为乐,也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而且相较之下,估计只有被耍弄的人才会不满意这种行为吧。要想满足这种耍弄人的心理,必须具备两个必要因素:其一,被耍的人决不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其二,在数量和力量上,耍弄人的必须比被耍的要厉害得多。主人前几天去了动物园,回来后曾多次提起一件事,并不断表达自己的敬佩之情。倾耳细听,原来是他看见一只狗和一头骆驼争吵。据说,那条狗不断地在骆驼周围来回跑动,像一阵猛烈的风一样,并且在跑动的同时还大声吠叫。至于骆驼,却鼓着驼峰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连动都没有动一下。那只狗狂叫也好,来回折腾也罢,骆驼就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最后,那只狗也只能无趣地偃旗息鼓。主人还对那头骆驼进行了讥讽,认为这种动物非常迟钝。实际上,就耍弄人这件事来说,这个例子再合适不过了。就算对方对耍弄人十分擅长,但你只要像骆驼一样泰然自若,对方肯定会无功而返。同样会无功而返的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在力量上,被耍弄人比耍弄人的要厉害得多。如果是这样,一旦你对它起耍弄之意,必定会被撕成碎片,自然就没法儿耍弄了。所以综上所述,要想让耍弄人成为一件愉快的事,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能实现,那就是虽然被耍弄人被你激怒了,但他对你却无能为力的时候。
为何说这是件愉快的事呢?原因有很多。首先可以打发无聊的时间。在无聊的时候,人们闲得发慌,甚至会为此去数自己的胡子。据说,因为无聊,为了打发日子,有些监狱里的犯人每天都在墙上画三角形,画完一个又一个,循环往复。可见,在这世上,对人们来说,最难以忍受的就是无聊。如果想要活得愉悦,必然要有什么事对人们进行刺激,使他们兴奋起来。事实上,耍弄人的实质就是一种娱乐,能够刺激人们。而所谓的真正刺激,必然会引起对方的怒火、急躁或尴尬。所以在古代,只有两种人嗜好用耍弄人来取乐。一种是那类极为悠闲的笨王爷,这种人对他人的感受从不会顾惜。还有一种就是那类头脑单纯、精力过剩的年轻人,除了整天找乐子之外,他们几乎无事可做。
当然,也有些最简单的方法可以用来证明自己优势,例如什么杀人、故意伤人、诬陷人,都是不错的选择。使用这些手段后必然能够证明自己的优势,但这些手段的直接目的却是杀人、故意伤人和诬陷人。所以,如果既想证明自己的优势又不想害人,最好的选择无疑是耍弄对方。要想证明自己厉害,多少要给对方造成些伤害,否则就没有说服力。倘若只是想象而不敢让其变成现实,尽管内心不想要冒险,但乐趣一定会大打折扣。人是一种充满自信的动物。即便在无法自信时,也会自欺欺人。因此,为了证明自己可信可靠,总是想依仗自己的力量来压迫他人。而且,越是那种蛮横自卑的蠢货,想要这样做的欲望就越强,恨不得不放过一个机会。就好像那些擅长柔道的人,在面对他人时,总是想将对方摔倒,道理是一样的。总会看见一些在柔道上不入流的人在街上转悠,之所以他们会这样,就是因为这些人在企图寻找不如自己的人,哪怕一个也好,以便于证明自己的能力。就算是门外汉,他们也无所谓,只要能被他们摔倒就可以了。另外还有很多其他原因,说来话长,在此就不赘述了。如果诸位还想知道,大可以来我家求教,随时奉陪,但要记得带盒松鱼干。
综上所述,推而论之,在我眼里,除了山上的猴子,最适合被耍弄的人就是学校里的老师。我在这里将学校的老师和山上的猴子等而论之,似乎对老师有点儿不太尊敬。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他们如此相像呢。山上的猴子如果被抓到,人们就会拿锁链锁住它,就算它再如何挣扎愤怒,也无法对人类造成伤害,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而对老师来说,他的薪水就相当于锁住猴子的锁链,所以就算你再如何耍弄他,他也不会为了报仇去辞职,所以这样形容是没什么关系的。所以,主人虽然没有就职于落云馆,但他到底是老师,也就最适合被耍弄了。而且他这个人十分规矩,所以这事简直轻而易举。而落云馆那些年轻的学生十分清楚,要想证明自己的厉害,以耍弄人的方式证明再合适不过了。这种要求也很正常,再加上他们受过的教育,所以他们完全有权利这样做。他们的头脑和身体是那么活跃,如果不用来捉弄人,那就太可惜了。他们总是在十分钟的休息时间里无所事事,再加上上述原因,自然要以耍弄人为乐。至于主人,则是他们耍弄的主要对象。这事无论在谁看来都是无可厚非的。因此生气的主人自然是愚蠢和没眼色的。接下来我就向诸位叙述一番,看看主人是怎样被落云馆学生耍弄的,再看看主人是怎样没眼色的。
想必大家对方格篱笆都有所了解,这是一种墙,很通风,也很容易建造。通过那些方格,我完全可以自由进出,所以对我来说,建不建这道墙都是无所谓的。不过对落云馆的校长来说,之所以要请工匠建这种方格篱笆,当然不是为了我这只猫,而是为了他们学校教出来的那些君子。这种想法十分合理,因为对人来说,无论这种方格篱笆建得多么透气,都是不可能钻过去的。这些只有四寸大小的格子是用竹子编造的,要想让人从中通过,就算中国魔术师张世尊在此,估计也是不大可能的。所以如果是人面对这篱笆,它身为墙的作用自然能得到发挥。怪不得在看到这面墙时,主人会如此欣喜地大叫:“太好了,这样问题就解决了。”不过主人的理论却有个很大的漏洞。首先,在主人的设想中,以为这面墙是不可翻越的。然后,他又从这点出发,认为既然有了可以区分界限的墙,就算它十分鄙陋,这里的学生也不可能再越界过来,自己也就可以放心了。就算这种想法不成立,还有人企图闯过来,主人觉得这不大可能。因为他认为,就算这年轻人再如何瘦弱,要想钻过那墙上的格子,也是不可能的。不得不说,他的这种判断十分草率。当然,那些人只要不是我们猫类,自然不能从格子钻过来,就算他们有此企图,也是不可能实现的。可是,如果是从篱笆上面翻过来呢?这不过是小事一桩,甚至可以当作一项运动来做。
果然,墙虽然建好了,可是第二天,那些学生却一如既往地还是从北面翻了过来。不过这次他们并没有跑得太远,主人家客厅的正面也就幸免于难了,这和以前有明显区别。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如果遭到追击,他们需要一点儿时间逃跑。所以,他们将逃跑所需的时间事先计算好,然后,他们的活动只局限于那些不会被捉到的安全的地方。这样一来,因为主人总是在东边屋子待着,自然就看不到他们的所作所为了。要想对他们在北边空地上的举动有所了解,只有两个办法:其一,通过侧门,向相反方向直走,然后拐个弯,自然能将对方的一举一动一目了然;其二,跑到厕所去,通过厕所窗户向外看,也能将对方的动作尽收眼底。不过如果选择第二种方法,虽然可以清楚地看见对方的所作所为,但除了隔着窗户大声斥责外,并没有办法追击他们。那如果选择第一种方法呢?主人的脚步声就会被对方听见,这样一来,他们就有时间再翻回自己的领地了。这简直和偷猎船公然开往海狗歇息地没什么区别。
为了监视他们一直待在厕所里?主人当然不会如此。那一听到响动,就从侧门跑出去?主人也不愿意。如果真想抓住他们,除非主人将老师的工作辞掉,然后一门心思只干这事。这样看来,主人处于被动之中。如果是在书房里,那就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如果是在厕所里,那就只见其人又无可奈何。于是,洞悉了主人情况的敌人开始这样做:如果发现主人是在书房里,他们就故意大喊大叫,并说些坏话,以便使主人迷惑,分不清是哪儿发出的声音。乍听之下,很难分辨出是来自墙内还是墙外。一旦主人出来了,他们就立即逃走或翻到墙外去,完全不理主人。如果敌人发现主人去了厕所——厕所这个词显然不大文明,但从刚才开始,我就反复提及,希望诸位理解,这并非我本意。对我来说,这并非什么荣耀的事,反而十分丢人。我完全是逼于无奈,要不然就不能很好地叙述此次战争了——就故意跑到桐树林那儿,将自己的身影暴露在主人面前。如果主人生气地在厕所里发出大声地斥责,就连周围邻居都会被吓一跳,但这些君子却也不会惊慌,他们会十分镇定地返回自己的地盘。
对主人来说,这些学生的做法让他十分为难。当他看到敌人入侵时,就拿起手杖跑出去,可面对的却往往是已经空无一人的院子。当他确认院子里没人时,通过厕所的窗户又总能发现一两个入侵者。主人就这样被不停地来回折腾,一会儿去后院,一会儿去厕所,一会儿又从厕所跑到后院。这种情况可能就是所谓的“马不停蹄”吧!更有甚者,我已经分不清主人的主要工作到底是老师,还是应对战争了,而且主人的怒火也终于达到了顶点。于是,他便弄出了以下风波。
大多数风波往往都是因为上火引起的。所谓“上火”,如同表面意思,就是火往上升。无论是盖伦还是帕森斯[85],甚或是固执的扁鹊,恐怕都会同意此点。至于上升到何种程度,却是不好说的。到底是怎样上升的,也很难解答。还有在上升的究竟是什么,也很有争论。按照欧洲旧说法认为,在人的身体里,循环运行的有四种液体。这四种液体一是怒液,二是钝液,三是忧液,四是血液。怒液上升就会生气,钝液上升就会反应迟钝,忧液上升就会心情忧虑,血液上升就会令人壮实。不过后来,前三者随着人类知识的发展消失了。现在,在人类身体里循环运行的只剩下了以前的血液了。因此,我认为,如果说谁上火了,肯定和他的血液脱不了干系。而且对每个人来说,血液的多少是有定数的。不过因为性格等关系,多少会有些误差。但从大体上来看,每个人拥有的血液差不多都在五升半左右。所以可以想象,这五升半的血液一旦集中到一个部位,这部位必然异常活跃,缺血的其他部位则会变冷。这就好像警察局被烧时,你在街上无法发现一个警察时一样,因为他们全都集中到警察局去了。这在医学里就可叫作“警察上火”。
要想将这种上火的症状医治好,只要让血液重新回到其他部位就可以了。所以,必须先降火。至于降火的方法,那是十分多的。例如我家主人的父亲,老爷子生前常在头上放块湿毛巾,并将放入被炉里的双脚烤热。这种方法正符合了《伤寒论》中的理论,正所谓“头冷脚热正是益寿祛病的表现”。所以,要想长寿,最好每日都在脑袋上敷块冷毛巾。倘若不喜此法,和尚们的方法也可一试。据说,很多四处游荡没有住所的和尚都会躺在树下的石头上休息。所谓的“宿于树下石上”正是如此。他们之所以会这样做,并非是为了苦行,而是为了降火去热。这种巧妙的方法来自禅宗六祖,是他在舂米时想出来的。在石头上坐着,臀部自然会感觉冰凉,火气自然就降下去了,诸位大可一试。这是一种不容怀疑的自然规律。不过虽然降火的方法有很多,但让人上火的方法至今却鲜见,着实可惜。
在普通人眼中,上火无疑会损害身体。不过,凡事总有例外。例如上火对某些职业的人来说,就是十分重要的,否则他们就会一事无成。在这些人中,诗人是最需要上火的。不上火的诗人简直就和没有煤的轮船差不多,他们会日渐沦落为一事无成的平常人,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再也没什么作为。另外,所谓的上火也可以叫作发疯。不过说人家不发疯就不能养活自己,显然不大好听。所以,所有诗人就给这上火起个了玄妙的名字,叫“灵感”。之所以要这样叫,就是为了蒙蔽社会。然而事实上,其本质依旧是上火。这种上火在柏拉图口中叫“神圣的发疯”,但这不过是一种吹嘘罢了。就算它再怎么神圣,依旧是为人所不睬的发疯。所以还是称它为“灵感”吧,就像新发明出来的药一样。对诗人们来说,这或许更好些。不过不能忘了,实际上,它依旧是上火,就好像实际上是山药做成了鱼糕、一寸八分的朽木雕成了观音像、乌鸦肉做成了鸭肉面、马肉做成了牛肉锅一样。
如果从表面来看,所谓的上火只是暂时的发疯。因为是暂时的,所以不需去巢鸭精神病院生活。不过要想让自己暂时上火,这可是件难事。你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一个长久发疯的人,但却很难找到一个只有在拿笔对着稿纸时才发疯的人。就算是无所不能的神明,也很难创造出这样的人,哪怕一个都不行。既然如此,我们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了。因此,从古到今,学者们为了寻找上火或降火的方法可谓费尽心力。
有人根据“食用涩柿子会导致便秘,一便秘,火气自然就上去了”的理论判断,只要每天吃十二个涩柿子,灵感自然就来了。与此同时,还有人认为,要想上火,就得在热水中喝点儿酒。于是,他就跳进了浴缸里,手里还拿着热好的酒壶。而且此人还认为,在这个方法不管用时,可以将葡萄酒倒进澡盆里烧开,然后跳进去,这样准保管用。不过可惜的是,因为没钱,此人还没有试验这个办法就死了。为了激发灵感,还有一种人想对古人加以效仿。依据是一种“要想得到和某人相似的心态,只需对此人的举止神态加以模仿”的理论。例如对喝醉酒者那种啰唆的样子加以模仿,不知不觉间,人就会变得像真喝多了一样。又例如倘若能坚持一炷香的时间来坐禅,慢慢地就会觉得自己好像真变成了和尚一样。有些著名诗人已经有了“灵感”,所以,要想上火,只要对这些人加以模仿就可以了。我知道,在构思文章时,雨果[86]会在快艇上躺下。可见,要想上火,只要躺在船上仰望天空就可以了。据说,在写小说时,史蒂文森[87]是肚皮朝下趴在床上的。所以要想上火,只要写作时趴在床上就可以了。不同的人想出的方法也不同,虽然什么样的都有,但是真正成功的还没见着。可见,要想主动使人上火,就眼下的形势是很难实现的。不得不说,这十分可惜,但也无可奈何。但我相信,随着人文的发展,灵感的激发有一天可能会变得很容易,我由衷地希望这一天尽早到来。
我就上火这一点说得已经够多了,所以现在言归正传。在大事发生之前常常会发生些小事,任何大事都是如此。不过从古到今,很多史学家都有个毛病,那就是只记述大事,反而将小事忽略了。我家主人之所以会弄出大事来,都是因为每遇到一件小事,他的火气就更厉害一些。因此,要想弄清主人的火气是如何升高的,我就必须按照事情的发展,一点点道来。如果弄得不清楚,主人没准儿会遭到世人的蔑视,认为他上火并不属实,只是虚有其表。上火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怎么也值得人们夸赞一声“厉害”吧?否则,岂不令人沮丧?我下面要说的不管大事小事,都未必是能为主人增光的。既然如此,至少在上火这方面,要证明主人是名副其实的,是比别人厉害的。因为在其他方面,主人没什么可值得向他人炫耀的。如果在上火方面,我也不吹捧他一番,那就没什么值得写的了。
聚集在落云馆中的敌人近来发明了一种达姆弹。每堂课间有十分钟休息,每当此时,他们就会用炮火轰击北边的空地。有时放学后,他们也会如此。一般情况下,他们把这种达姆弹称之为球,此炮弹的发射装置颇大,样子和厨房里用来捣东西的棒子有些相像。他们总是冲着主人家的领地随意发射。不过虽称它为炮弹,但要想用它击中整天待在书房里的主人,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它的发射点毕竟有些远,是在落云馆的运动场那儿。所以,这点大可放心。不过实际上,对方即使知道发射点太远,但这依旧是个很好的战略。据说,海军曾在旅顺战争中立下大功,他们使用的正是一种间接的射击。由此可见,虽然那些球打到了空地上,但也未必就不会奏效。更何况,所有敌军在打出一球后总是会发出“哟”的一声大喊,很有威慑力。因为这样的惊吓,主人手脚里的血液不停倒流,这些血液在他恼怒到顶点时自然上升。可见,敌人采用了一种非常高明的手段。
据说,古希腊有个作家,名叫伊索克拉底斯。他的脑袋和大部分学者、作家一个样,都是光秃秃的。为何会如此呢?显而易见,这些头发因为营养不良,已经丧失了生长的活力。一般情况下,学者和作家的脑袋都是光秃秃的,一方面是因为他们经常用脑,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大部分都生活困窘。所以,身为作家的伊索克拉底斯是个秃头,这也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他的脑袋光秃秃得像金橘一样闪亮。他的脑袋不是时而秃时而不秃,而是一直都是光秃秃的。有一天,这家伙又顶着他那光秃秃的脑袋走在大街上,烈日的阳光照在他的头顶,使他的脑袋从远处看来也亮闪闪的。然而,这时却出现了差池。正所谓“枪打出头鸟”,他的脑袋那么亮,被人当成目标也很正常。这时正好有只老鹰飞到了伊索克拉底斯的头顶上,定睛细瞧,还有它的爪子上还抓着一只刚被逮住的乌龟。如果是作为食物,乌龟、甲鱼肯定是极美味的。不过麻烦的是,它们从希腊时期开始身上就有一层硬壳。因此,就算再美味也没用,要想品尝它们是很困难的。有一道名菜,是将带皮的大虾直接烘烤。不过直到今天,也没见过将带壳的乌龟直接做成菜的,更别提当时了。因此,就算老鹰的经验丰富,要想将这带壳的乌龟处理好,同样十分困难。
这时,老鹰从很远的地方就看见地面上有个亮闪闪的东西。老鹰不禁想:“好机会!把乌龟砸到这个亮晶晶的东西上,说不定乌龟壳就碎了。这样,我就可以下去大快朵颐了!”于是,这只老鹰就瞄准这位作家的脑袋,直接将乌龟从高处扔了下去。不过遗憾的是,与这位作家的脑袋相比,乌龟壳可要硬得多。于是,被击碎的反而是作家的脑袋。就这样,著名的伊索克拉底斯死了,真是可怜!抛开这些不论,这只老鹰的想法却颇值得玩味。它为何会将乌龟扔到作家的脑袋上呢?是故意而为之,还是真将其当作光滑的石头了呢?落云馆的敌人是否可以和这只老鹰相比呢?这个问题的答案要因上个问题的答案而异。
与伊索克拉底斯的脑袋相比,主人的脑袋没有那么亮。至于那些十分有名望的学者们的脑袋,主人更是无法与其相提并论。主人的书房虽然只有六叠大,但好歹他也整天待在里面,而且在他面前总是放着一些颇为高深的书籍。因此,还是应该把他和那些学者、作家算作一类,这就说明他并非没有变成秃子的资格。所以,即便现在,他还没变成秃子,但我相信,这种命运在不久之后必然会落到他的头上。从这方面来看,落云馆的学生们在发射达姆弹时竟能对准这个头,可见这种战略极为符合时宜。倘若能够连续两星期,他们都采用这种战略,那么因为气恼和害怕,我家主人的脑袋必然会营养不良,从而也变成光秃秃,就像金橘、茶壶和铜锅那样。如果能再持续两星期,那么就算是金橘、茶壶和铜锅,恐怕也会被打烂、击穿、撞裂。这种结果显而易见,恐怕只有这位苦沙弥先生会看不清,甚至还想跟敌人一决雌雄,并为此想尽一切办法。
像往常一样,有天下午我又跑到走廊上,然后睡了个午觉。结果在睡梦中我变成了只老虎,并且对主人下达命令,让他把鸡肉拿来。主人答应得十分痛快,并且立即去执行,看起来诚惶诚恐。
这时,迷亭到访,我对他说:“你去雁锅店给我买份大雁去。”
“要想让大雁更美味,吃的时候得配上酱菜和咸饼。”迷亭像往常那样胡扯道。
为了吓唬他,我故意张口发出“哼”的一声。转瞬间,他的脸就白了,连忙说道:“这可如何是好?山下的雁锅店已经打烊了。”
“既然如此,你去西川店买点儿牛里脊回来凑合吃吧,一片就够了。你最好快点儿,要不然就等着成为我的腹中餐吧。”我说道。听见这话,迷亭拉起长袍,赶紧跑向了外面。
那时,整个走廊都被我那突然变大的身躯占满了。正在我等着迷亭的当儿,就被整个房子突然发出的巨大声响给惊醒了,真是可惜了那块来之不易的牛肉。之前在睡梦中,主人在我面前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可这时,他似乎已经成了另一个人。他突然从厕所蹿出来,猛地踹了我一脚,正好踢到我的肚子上,这着实把我吓了一大跳。紧接着,他穿上家常木屐从旁门那儿飞快地跑向了落云馆那边。刚才睡梦中我还是老虎,此时却变回了猫,仔细想来,我觉得既好笑又羞愧。不过很快,这个美梦就被我抛诸脑后了。一方面是因为主人那骇人的气势,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踹向我肚子那脚着实不轻。一阵阵疼痛袭来,我一边忍受一边想:“主人既然亲临,怕是要有好戏上演了。”于是,我紧紧追随主人的脚步,来到了后门。
紧接着,主人的一声大喊传来:“抓贼!”然后我看见方格的篱笆上有个年轻人正在跳向外面。这个年轻人大概十八九岁,看起来颇为壮实,头上还戴着学生帽。“哎呀!来不及了。”我心想。然后看见那年轻人竭尽全力地朝前奔去。主人之前的一声“抓贼”似乎颇为见效,他也意识到了这点。于是,又一叠声地喊道:“抓贼!抓贼!”并向前追去。不过要想追上敌人,主人必须跳过篱笆。可这样一来,主人自己也就有了小偷的嫌疑,因为他已经侵入了对方的领地。不过就主人的表现来看,他似乎一心想要抓到小偷,就算自己成了小偷也顾不得了。这和之前提过的主人上火有很大关系。于是,他朝着墙根一路猛追,没有任何要撤退的意思。后来终于到了关键时刻,只要再进前一步,他就能将那贼抓住了。然而这时,对面敌人突然派出了一位大将,此人长着一绺小胡子,样子颇为从容镇定。他们中间隔着一道篱笆,他与主人似乎在说着什么。倾耳细听,我才发现他们在争辩。
胡子先生说:“那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主人立马质问道:“学生?学生怎么会私闯民宅呢?”
胡子先生解释道:“他是有原因的,因为皮球跑到你家院子里去了。”
小妇人 王爷又想套路我 腹黑霍少非我不娶顾汐霍霆均 谢二你今天遭刺杀了嘛 我靠咸鱼在虐文出奇迹 斗罗之我的本尊在四合院 失乐园 心 罗生门 母亲 掌门人不高兴 蜜糖婚约:我家三爷有点凶景如星薄御寒 农门悍妇好霸道李莹姚明宇 理想国 穿越诸天万界之国家做靠山 绝美炼香师 重回九二:从泡面开始的首富人生 农门悍妇好霸道李莹姚明宇 夫人毒辣又蠢萌 偏执老公一宠成瘾景如星薄御寒
已完结小说悄然失心是著名作家清风舞的一本原创小说,小说的主角是叶萧和唐悠然,该小说划分在女频小说,都市小说悄然失心精选篇章疑似韩沐阳女友曝光,昨天深夜,韩沐阳带着一个陌生女子在路边吃烧烤,同行的还有一位外国友人,三人在烧烤摊点了许多烧烤,韩沐阳和该女子互动明显,两人举止亲密,女子还贴心的为韩沐阳剥虾皮...
文案阿妍穿书了,穿成了一个卑微的炮灰。先是被荒淫暴君强抢入宫,然后又被帝霸男主来灭暴君时给一起灭了,要多凄惨有多凄惨。而穿来这一刻,暴君正对她美色惊为天人,正在抢她入宫。心甘情愿当炮灰?不,我们既能忽悠还有演技啊!想起书里暴君有个早死的爱女,她机智调转了剧情,抱住暴君喊爹父皇你终于来了,女儿这胎投得好惨啊!顺利混成暴君那个最宠爱的十岁小公主,呼风唤雨指点江山,还带着暴君重新做人。从前只会强抢民女痛骂朝臣的暴君爹。现在奏疏拿来,朕还要再看十个通宵。哦,还有几年后会来灭他们的男主。她披上娇弱小平民的身份,诱哄未来大佬与她结拜了。哥哥拉钩,将来发达了不能欺负妹妹呀。还是少年郎的卫封好。她就这样凭实(bu)力(shi),在这本争霸文里乘风破浪。维系着公主原本浪荡的人设,悠哉坐享左右世家子弟为她弹琴添酒。直到卫封从她公主殿的屋檐飞落在她眼前。阿妍啊啊啊不是你想的那样,哥哥你等我拿出演技!s1男主出场稍晚2一同成长,一手带大,双c预收文暴君败给了小皇后求收藏太子生性暴躁,恐会丢储君之位,皇后让算命先生给他挑了一个八字旺他的太子妃。太子妃比太子硬生生小了七岁,五岁就被养在东宫。太子瞧着这奶娃娃嗤笑就凭一个娃娃还想管住我?照样纨绔浪荡,好不容易登基,凭实力坐稳暴君的人设。暴君每日不务朝政,连成婚当晚都将及笄的小皇后丢在了洞房,并下令皇后不许来烦他,以后见着他也要有多远滚多远。一日,暴君在宫外遇见一个姣美纯真的少女,一见钟情,收起浑身暴戾,主动与美人说话。温夏花容失色,怯怯道臣妾拜见皇上,臣妾这就滚。暴君后来,暴君把温夏圈在龙椅上,耐着性子哄道朕再看一千斤奏折,你就笑一个行不行?大盛朝的文武百官最喜欢看两种戏,一种是皇上每日真香大戏,另一种是皇上每日打脸追妻。朕就是喜欢被打脸,别叫朕停下来...
从景仲言的秘书,到成为她的妻子,整个过程中,乔蕊都扮演着被动者的角色。景仲言说他需要一个妻子,她最合适,乔蕊觉得自己需要保住这份工作,就忍辱负重的同意了。可说好的,婚后分房,各安其身呢?为什么这男人却不守信用。不过还好,当那个曾在他生命中留下最最浓艳色彩的女人回归时,乔蕊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全身而退了。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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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八零憨妻辣么甜重活一世,让周家过上富裕日子,最后和林榆木再来一场完美金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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