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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山上山下（第1页）

浅蓝站在风雪居前，目送冰糖在渐渐变红起来的阳光里走去，身影渐渐小起来。不周山大，人走在山上，愈发显得小了，最终成为山上的一石一花一草。山高落日凉，红彤彤的夕阳越烧越旺，越烧越亮，瑰丽无比，浅蓝挪开目光心中一动，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冷风吹过她的发丝。闪亮的阳光让浅蓝师姐感到一阵温暖气流从丹田处冒出来，一寸一寸延伸，像一股奔腾的河流，她渐渐感到舒坦，身体愈发轻盈起来。这具横亘在金丹期三层的躯体，几十年如一日不曾突破，下一层的屏障极少发生变化，哪怕她服下过无数天材地宝炼制的丹药。

她不着急，该来的会来，她只缺一个时机。初春的植物已经开始骚动，园中的金翠柳渐渐长出嫩芽，野草、野花、魔芋…，渐渐露出绿色儿，风里已经开始有了青草的味道，等五九的河里得冰一开，就该春种了。

山下，有人影在田里移动，穿梭在冬麦之间。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互依互存。

浅蓝盘膝坐下，仔细感悟天地自然。不久，风雪居忽然喷发出一股恐怖的气息，一股蓝光直插天地，随即又咻呼不见，有那么一刻，天似乎也变了颜色。

柳白白御剑而来，他扛着一把锄头，腋下夹一捆杂草。

“师妹，可是突破了元婴？”

浅蓝站起身来微笑，并不否认。

“恭喜师妹！”柳白白似笑非笑，紧握手中的锄头。

浅蓝的脸被落日烤得赤红。山下人来到山上，明天在山下，今天在山上。

“师兄？我还能这样叫你吗？”浅蓝轻舒了一口气，悠悠哉哉地问道，她眯起眼打量着柳白白，夕阳真的很爱玩呀。

柳白白凛然一怔，夕阳下冷不丁打了寒战，脸上掠过惊惧的神情。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片刻后才平静地扔掉腋下夹着的杂草，他扭动锄头把杆，一把白森森的长剑被他从把杆子中拉了出来。

“不至于吧？”浅蓝向左横移了一步，避开柳白白盛气凌人的一剑。

院子里的金翠柳，被断成两节，金翠柳的柳枝在地上鞭挞出一条条印子，仿佛多年的同门之情。浅蓝弯腰折了一支拿在手里，“那就打一场吧。”说着，金翠柳枝就搁到了柳白白的脖子上。

“没意思，”柳白白也不求饶，他脸上挂着微笑，“士可杀不可辱，给个痛快。”浅蓝朝他摆摆手，紫纱女子的动作停驻在她伸直的手臂上，她的目光在夕阳里下散发着温暖的光，然后她放下手臂，将金翠柳枝扔到一边，侧身从旁边越过柳白白，“我为什么要杀你？”

山路很宽，无须避让，浅蓝站在风雪居前的的一处悬崖前，看着落日一点落下，聆听着她以前从未聆听过的声音，“你是师傅选的，杀不得！”

柳白白无可奈何的扔掉手里的长剑，浅蓝的话让他骄傲的资本崩塌了。每一个人自一套给自己定下来的人设，或真实或虚假，都没有关系，就怕被人戳穿，重新认知。他以为自己的是这不周山上的第一人，第一人就要有第一人行事风格。

为此他不惜练出一具身外分身坐在不周山掌门的位置上，本体却一直在山下当个农夫怡然自乐。他以为自己很强，他完全有能力保护不周山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

他赤脚踏上来时的飞剑，白日做酒好放歌，天朗晴阔心淡然，他像是去赴了一场死亡的邀约，不巧被人打了下来，然后告诉他，你不配！一个人的坚持崩塌了，若还能平静地接受当然令人敬畏，可他喵的这种莫名其妙的沉重的，却压的他想逃。

浅蓝一直站在原地，神游物外。她有那么一瞬还在为自己突破元婴可以更加清晰的感悟天地万物欣喜莫名，但转眼间的无趣感，便站在面前。她茫然无措地望着柳白白远去的惊鸿，他没有走远，只是回到田里继续侍弄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山脚下的这片土地，敞敞亮亮坐在河弯，柳白白缓缓下了飞剑，一个老头坐在地头石头上吃着一根咸菜，翘着二郎腿玩的人眼疼。老头看见御剑而来的柳白白，抖动的腿停住了，从石头上站起来，“怎么样？打赢了吗？”

“输了！”柳白白无可奈何的说道。

“输了？那也不打紧，清心诀本就是厚积薄发功法，不丢人！”老头挪动着自己干枯如同树皮的嘴皮，“我一直担心你过于目空一切，你天赋异禀，二十岁踏入元婴时，我就害怕你过于突飞猛进，你真的应该感谢你师妹。”柳白白的嘴角动了动，苦笑道，“难不成我还要给她抬个匾额，祝贺她打败魂月宗百年来最惊才绝艳的掌门？你老怕是也不同意呀。”

“那当然不行，每个人都有自己使命，你是我费尽心力给魂月宗打造的金字招牌，容不得一丝不好的传言！”老头子伸出自己那只脏兮兮的手。柳白白没有拒绝，任凭他握着自己，有的人最爱对喜欢的人说最戳心窝子的话，柳白白对此早已经习惯。

他盯着老人花白的头发一言不发，只是问了一句：“老头，你在那边还有几日可活？”老头子抽出手来，继续说道：“你这人怎么就是那么可恶的！非要把真相说出来？”柳白白继续补刀：“南部儋州荔枝好吃，你多吃些，我听说有个东坡先生发明了一道东坡肘子，临终前你可要吃上一吃！”

老人闭上眼睛，累极似的摇摇头。“没机会啦，下肢已经烂啦，若不是放不下你，昨日老子都坐化了！”

“谁他喵的说死不痛苦来着？让他出来，老子绝对不打他！”

“冰糖，那是冰糖说的！”半晌，柳白白说

“那孩子……"老人摇了摇头。

“师弟怎么了？”柳白白有点急不可耐。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老人打断话题，“倒是雪影那孩子，你准备拖到什么时候去？别只顾自己开心，那妮子对你用情极深，你若是负了她，老头子我化作厉鬼也不放过你，男人就应该有个男人的样子！”

柳白白一阵无奈，他耸拉着眼皮说道：“师傅，我们是修道之人，有谁会怕厉鬼？至于你说雪影喜欢我，那是你瞎想，不可能的事！”老人看着一脸无辜的柳白白，心底有了打死他的冲动：“就你这种白痴，你要是能觉察，才有鬼呢！”这世界上，总有些人会以为自己通晓一切，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可只要事情落在他们头上，你就是点灯指着蝴蝶，他也发现不了这绝世的美景。

柳白白闭上眼睛，把他和唐雪影之间发生所有事情都回想了一遍，最后他累了，只会摇头。

“智者不入爱河，你他喵的就聪明一辈子吧！”半晌，老人轻声叹气，他拿起锄头开始继续锄草松土，只是力气又暗暗的加了几分力。

柳白白的脑袋轰隆隆响了起来，如同一万头羊驼优雅走过。老头子饲弄着一支瓜蔓。瓜蔓长势喜人，长长的藤蔓上叶子青翠，每隔一段便看的见一朵淡黄色花朵，不知名的蜂煽动着翅膀，在黄色小花上来回飞舞。

老人一边侍弄瓜蔓，一边吐槽。

“祖师，怎么就养了傻徒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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