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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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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季显微微一笑，说道：“在移军帐。”

“移什么军帐？不是说明日再启程吗？”墨轩奇道。

“是把我们俩的军帐门对门连起来。我可不想一早起来，发现卫率大人又丢了。今早的惊吓，我不想再来一回。”

墨轩大惊失色，“这……这怎么行！成什么样子！不行！不行！”

季显道：“青鸾不必担心，你我各自歇于自己的帐中，泾渭分明，互不打扰，除了你不能出帐外，没有什么不便之处。你是有分寸之人，昨日之事，我相信你有自己的理由，我也不追问什么。可我受惊太过，若不能确定你安安稳稳地在帐中安歇，今夜只怕是辗转难眠了。青鸾你就顾念顾念饱受惊吓的我吧！找了你大半日，脚泡都起来了，今晚上让我睡个安生觉吧！”他似笑非笑，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墨轩！

“这小滑头！”墨轩心中暗骂。季显把自己说得可怜兮兮的，叫他如何出口拒绝。既是拒绝不了，墨轩也不废话了，调转话头，问出了自己非常想问之事。自那日听青衣判说起仓州以北的潭州后，墨轩一直记在心里，如今他正在仓州之北，昨夜又见了砌于北境的高墙，愈发想弄清楚了，遂问道：“你可知潭州？”

“潭州！”季显轻声复述了一遍这两个字，“听闻为玄武国的北部边界，那里有个地方叫潭溯，潭溯有一口潭，潭上有一口瀑布，潭水溯流而上，就有了潭溯这个名字。至于其他，我便不清楚了。”

溯流而上的瀑布旷古未闻，墨轩被勾起了好奇，想再多问些，但季显一问三不知，也是不甚了解的样子。季显见他上了心，便劝道：“前朝的事，在本朝传言浩如烟海，本就真假虚实难辨，我也只知些凤毛麟角，偶尔听得一耳便罢了，若是假的，多听无益，若是真的反倒不好胡乱打听。这事你真想知道也放肚子里，等有了机缘，说不定我就知道了，那时再说于你听。”

墨轩知他所言在理，只得放弃了问询。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帐外声响便起，叮叮咚咚一阵，又没了声息。墨轩试探着轻轻掀起帐帘，发现帘外时一片空地，昨夜与自己门挨门的军帐已然消失。

季显正在外面石上坐着，一见他出来便立刻站起身。他也不顾身份，一把抄起放在一旁的托盘亲自端着呈到墨轩面前，道：“我的帐篷拆了，你我早膳皆在此，你是收留我进你的军帐用膳，还是在外头陪着我一道进食？”

墨轩不由失笑。这促狭鬼自己把两个帐篷连了起来，作茧自缚，拆了帐篷才得出来，这会子没地用膳，又惦记上了别人的地方。他将帘子掀得更开，从门前退开身子，让出位置给季显进帐。季显动作麻利地蹿了进去。

墨轩奉行“食不言寝不语”，季显可不管这一套，叽叽咕咕说了起来。几次一道用膳，墨轩一直嫌他聒噪，但此时季显所言事关紧要，倒也有耐心听他拉拉杂杂说上一堆。

“昨日你们大闹军营，今日那里必定气氛紧张，我们运粮过去，他们怕是也会小心防范。这里人迹罕至，我们刚到就有人行刺国师，我即便不知情都会怀疑是我们的人干的，更何况他们。按你所言，昨日那个齐队正与国师的弟子是旧识，你又露了真面目，你们三个若被发现，事情便不能善了了。”

墨轩愿意坦白告诉季显事情的经过，就是因为没有季显兜着，这事不好收场。别说他自己是押粮官之一，不得无故不到场，就是赵竫和齐队正，身为是金吾卫的人没有季显的命令不得擅自离队，没有季显做主让他们在营外等候，三个人一个都逃不了，全得乖乖送上门去。且这些日子接触下来，墨轩发现季显尽管油滑了些，但在大事上不含糊，与自己也能协同一致，故而想联合他寻机扳倒国师，为民除害。出于两重目的，墨轩选择了据实以告，但听季显言语中有意为国师开脱，他只得作罢，乃至把请他设法化解困境的话都吞了回去，毕竟干系重大，季显既然不想与国师对立，便不好叫他冒险维护了。季显既然已经洞悉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该如何处置他自有计较，墨轩不想多言。此刻季显主动提出为他们遮掩，对墨轩来说是再好也不过了。

“赵竫和齐队正昨日擅自离营，今日罚他们把营帐运至回程50里的山脚下，在那里把全军营帐都扎好。你带紫衣御带监工。”

墨轩闻言松了口气，他虽想季显出手帮忙，可刺杀国师兼国丈罪在不赦，他不想把季显也卷进来。季显以处罚擅自离营的名义将他们留在军营外，同时也摘清了自个儿，即便事败，也说不得他知情包庇，参与了刺杀。

墨轩不爱说太多虚言致谢，只拱了拱手表达承了他这份情。季显笑了笑，拱手回礼。

用完早膳后，季显便留下小齐和赵竫，带着余下的金吾卫出发去了军营，墨轩他们则移营去了约定地点。墨轩吩咐让手下安营，自己冲赵竫使了个眼色，同时侧眼向小齐示意，二人心领神会，随着他走到一旁僻静处。

“季大将军那里，我一口咬定是我睡不着带你二人出去迷了路，又借口擅自外出耽误行程，自请留下移营以节省时间，季大将军总算没有再加处罚。昨夜之事只有我们三人知晓，今后便烂在肚子里，莫要再提。”墨轩对他二人说道。

他又问小齐道：“昨夜之人与你是什么关系？知道你在金吾卫吗？”

小齐摇头道：“他和我妹妹一起被黄老贼买下当年曾带着我妹妹逃跑，可惜没有成功。我们不过是因为我妹妹见过面，互不知根底，更是多年未见。要不是昨夜相见，我以为他死了，没想到是做了黄老贼的走狗助纣为虐。”

时至黄昏，季显回来了。看他神色平淡，墨轩心知有惊无险，当即晚饭也没吃就回帐休息了。他前一夜因为与季显门挨着门，又担着心思，一夜迷迷糊糊几乎没怎么入睡，加上之前的激战，到此时有些支持不住了。

可谁知墨轩睡着后，那个奇异的噩梦又回来了，同样的高墙，同样在波涛中翻滚的无数浮尸，又是那“园歌”的呼唤在耳边响起。惊醒后的墨轩深感邪门，不敢再睡，起身吐纳调息至天亮。

次日一早，大队人马开拔向仓州府衙行进。卸了粮食后的他们轻车简行，比来时快了不少，走了三日后，又回到了当初分道扬镳的三岔路口。这里地处两州交界，缺水不严重，还能购得邻州的粮食，日子虽艰难，却也不至于难以为续，人口仍是不少，路边田间皆能见到人迹。

正当他们往前走时，被横在路中纠缠的一群人阻住了去路。墨轩与季显勒马观望，见老少男女老少皆齐，吵吵嚷嚷闹成一团，其中一个老妇的声音激动异常，尤以一句“我们栋儿是读书人，不能当兵”最为高亢激昂。

本来让手下去驱赶，清出路来即可，季显却把马往旁一带，竟是要看热闹的架势。墨轩一皱眉，“晨光，路边的热闹少看。”

季显一翻白眼，“不看热闹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如何与乡野之民打交道？”墨轩无奈，只得陪着兴致勃勃的他在路旁观看。

尖声高喊的老妇抱着一个年轻人死死不放手，那个一副书生打扮的年轻人也是激动万分，“放开我，我不去，我是良家子，我是读书人，我要考功名，我不当兵，我不是恶徒，我不当兵痞！”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挣脱拉着他的手，却难敌众手，只能徒然地扭动着身体。

虽是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书生，但到底是个成年男子，他的死命挣扎令钳制他的人不得不加大手上的力气，随之增加的还有心头的火气。其中一人一把扯起他的前襟，正正反反几个巴掌下去，打得他雷鸣贯耳，两眼冒金星，点点桃花染满脸。

“良家子不当兵？大旭哪条律例说良家子不当兵？你说良家子不当兵就不用当兵？读书人考功名就当自己天王老子了吗？你下圣旨吗？再废话办你个逃兵之罪，砍了你读书人的狗头！”

扑头盖脸的耳光打下了他绝望的挣扎，同时也打散了他的神智，陷入半昏迷的可怜人只能无意识地重复着“放过我吧！放过我！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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