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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行么?”薛闲眯了眯眼,“这马车再磨叽也就是一圈的工夫啊?你来得及?”
玄悯不轻不重地压着他的肩膀,让他从布帘边让开,端端正正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别挡着道。而后,他一把摘下腰间铜钱串子,抬脚越过薛闲。
他个头很高,而车顶又有些矮,以至于他不得不半弯着腰,借着被薛闲握着的手撑了一下,这才迈步下了车,一袭僧袍像是从门边略过的风雪一样,只是一晃,便不见了。
贴在车壁上的石头张呆了一会儿,连忙撩起了布帘,就见那抹云雪似的白色身影已经从山崖边翻了下去,无声无息,连一粒碎石都不曾跟着滚下去。
车里的众人均是被玄悯这出尘的模样给震了一下,除了薛闲……
他啧了一声,心说马马虎虎吧,比他自己略差那么一些。
想是这么想,他还是挪了挪身体,占据了玄悯原本的位置,掀着布帘,一动不动地盯着山道上玄悯的举动。
玄悯在碎石顶上稳稳站定,脚踩在那不足巴掌大的一点石头尖子上,愣是没让那碎石块晃动半分。他抬头看了眼山壁——在上一层山道和这一层山道之间,山壁缺了极大一块,显得上一层山道也有些摇摇欲坠,似乎承重多一些,便会整个人垮塌下来似的。
那缺掉的部分,眼下都堆在玄悯脚底。这些碎石,大的约莫有大半人高,这么冷不丁从上面砸落下来,别说木质的马车了,就是铁的也能砸变了形。
除了那一部分马车边角和罩着的蓝布帘子,其他均被死死压在石头底下,约莫已经不成形了。人就算挖出来,也铁定不是齐整的模样。
玄悯沉吟片刻,便有了打算。
正盯着他一举一动的不止薛闲一个,石头张和江世宁都凑在了布帘边,就连陆廿七都忍不住勾头望了几眼。
“你勾什么脖子?”薛闲瞥了这小子一眼,没好气道:“睡了几天起来,眼睛能正常看些东西了?”
陆廿七不冷不热道:“谢谢挂心,只是不巧,更模糊了一些。”
他看东西越模糊,便意味着他眼睛盲得越重,所看见的越倾向于气,而气所形成的轮廓自然没那样清晰。
其实薛闲还挺好奇的,于他这种天生目力远超寻常人的神物来说,其实颇难想象陆十九……抑或是现今的陆廿七眼中的世界会是什么模样。
“就你这个距离,基本人畜不分。”陆廿七随口答了他一句,形容了一下自己的目力。
只是……
这一听就不像个人话,更像是拐弯抹角地挤兑人。
“你能耐了。”薛闲短促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抬眼继续去看玄悯。
以他的角度他的目力,足以将玄悯的一切动作尽收眼底。
都说刀,尤其是一些传说中的妖刀,要用血去醒,一旦醒了便是寒芒雪刃,能割风断水。玄悯的铜钱既没刃口也没锋芒,不知怎么回事,也总要用血去醒。
薛闲看见他又在手指上划了道口子,指尖在铜钱边沿上细细抹过。
就听“嗡”的一声响,那些铜钱便活过来似的,微微颤动着,在风雪中发出幽咽的鸣声,隐约又空茫。薛闲听闻这声音,耳里稍有不适,略微皱了皱眉。
玄悯将那五枚铜钱以东南西北中的位置排在左手掌心,又从怀里摸了几张用来画符的黄纸,只是纸上空空如也,什么纹样也没有。
他弯腰,将黄纸折了一道,对着东南西北的方向,在脚下的碎石上压了四张。接着,他便用手指拨转着左手掌心对着四方的铜钱,淡色的嘴唇微微开阖,似乎是念了句经文。
也不像是一整句,更像一个短促的词。
那些铜钱明明只是搁在掌上,却好似是生了根似的难以拨转。
玄悯念完那个梵音似的词,缓缓拨转了东面那枚,在他拨转的过程中,压在东面的符纸上突然出现了细细的血痕,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提着笔饱蘸了朱砂,正稳稳地画着符。
繁复的纹样一气呵成,在玄悯将整枚铜钱拨转半圈后收了笔。
接着是南面;
而后北面;
再至正西……
四张符纸彻底完成的那一瞬间,狂风平地而起,如虎咆狼啸。厚重的毛毡布帘子被那风刮搅着,猎猎直抖,噼里啪啦在石头张脸上连拍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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