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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上元灯节（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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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挤的人群推着三人胡乱地往前走，向松在蝌蚪的右边，赵若翾在蝌蚪的左边。“还有多远？”蝌蚪轻声问道，一边往披肩里缩了缩，遮住脸。尽管蝌蚪已经努力回忆，脑海里的地图却一团模糊。太多岔路小道，太多弯弯绕绕了，即便是她也搞不定。

向松点点头，示意蝌蚪看看前面簇拥的人群和车马，褒水湾的中央枢纽便犹如跳动的心脏一般，惊鸿一瞥出现在蝌蚪的视野中。山的顶端，围绕着灰色的巨石和白色的围墙。浅红色的大门上镶嵌一片片金钉，隔着它，蝌蚪看不到太多的宫殿主体，但是能看到高高伸展、熠熠生辉的角楼。这是个漂亮的地方，但是冷酷、残忍，刀锋一样锐利。潜藏着某种危机。

如果从地图上看，这里不过是砚山宫大门前的一片广场，连接着海湾和平缓斜坡另一端的轩辕之丘。但实际情况要复杂得多。在这儿，整个王国的两个世界似乎相交相融了，普通四民和水灵族时不时地混杂在一起。码头苦力、士兵、仆从奴婢、王公勋贵，都在这晶莹拱顶之下的阔大庭院中有了片刻交集。中央的喷泉四周环绕着蓝色和粉色的花朵，它们尚未被秋凉侵蚀，仍然盛放着。

阳光天上直射下来，将嘈杂的人群折射得五彩缤纷。三人所在的这条大道直通往轩辕之丘的大门，上面的莹莹光斑也是拜太阳和拱顶所赐。像其他宫殿楼宇一样，这座大门也是艺术的结晶，四十尺高，抛光的铜和银交织成回旋缠绕的巨大太极阴阳鱼形。

如果没有几十名禁军徘徊，也没有蝌蚪自己的恐惧，那她还真会觉得这几道门是壮丽雄伟的杰作。大门阻隔住了另一侧的大桥，以及延伸至海中的轩辕之丘。号角声、喊叫声、笑闹声吵得人受不了，蝌蚪不得不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靴子好喘一口气。如果她还是小贼，那么她会很乐于见到如此极致的混乱，但蝌蚪现在更多感觉到的，是濒临崩溃的恐惧，她感觉自己的心中就像压了一块巨石。

“幸好没赶上上元灯节，”向松喃喃自语，神色恍惚，“那时候人们倾城而出，欢度佳节。”

蝌蚪自觉没力气，也没必要回答他。传说元宵节是汉文帝时为纪念“平吕”而设。汉高祖刘邦死后，吕后之子刘盈登基为汉惠帝。汉惠帝病死后吕后独揽朝政把刘氏天下变成了吕氏天下，朝中老臣、刘氏宗室深感愤慨，但都惧怕吕后残暴而敢怒不敢言

吕后病死后，诸吕惶惶不安害怕遭到伤害和排挤。于是，在上将军吕禄家中秘密集合，共谋作乱之事，以便彻底夺取刘氏江山。此事传至刘氏宗室齐王刘襄耳中，刘襄为保刘氏江山，决定起兵讨伐诸吕随后与开国老臣周勃、陈平取得联系，设计解除了吕禄，“诸吕之乱”终于被彻底平定。

平乱之后，众臣拥立刘邦的第四个儿子刘恒登基，称汉文帝。文帝深感太平盛世来之不易，便把平息“诸吕之乱”的日子，定为与民同乐日，京城里家家张灯结彩，以示庆祝。

可是这节日对于蝌蚪来说，它没有意义，但蝌蚪瞥见了向松心烦意乱的眼神——他一定不这么想。他在这座城池见识过上元灯节，并且有着愉快的回忆——彩灯、欢笑、百戏；也许还有水上烟花，皇家盛宴，不醉不归；父王赞许的微笑，疏月开怀的玩闹——这一切都不再属于他了。

现在轮到蝌蚪恍惚了。那样的生活已经一去不返了，向松，它不会再令你快乐的。

“别担心，”向松醒过神，摇了摇头，掩饰着悲伤的苦笑，“我们已经到了。那里就是安全处。”

他指给蝌蚪看的那座建筑矗立在热闹广场的边上，白色的围墙在乱糟糟的车流人流中显得尤为醒目。它看起来就像座漂亮的庄园，窗子上装着鎏金雕花，台阶通往露台，圆柱上雕出了覆着鳞片的巨型盘龙。戒备森严的廊桥通道拱悬于砚山宫的白色围墙之上，将其与富丽堂皇的庭院连接通达。

它的屋顶也是绿色的，但装饰物不是星星，而是尖钉——冷酷的铁，六尺长，顶端锋利无比。蝌蚪猜，这是给卫家的连天铁障术准备的，用来对付任何形式的暴动。其他地方也一样，到处都是水灵族的武器：柱子上缠绕着藤蔓和荆棘，是万生道人的，满溢着黑水的两个宽大水池，是水精子的。当然，所有的门前都有全副武装的官兵，手里分明都紧紧地握着长剑。

比官兵更醒目的是那些旗号，它们在轻柔的大风中摆动，在围墙上、角楼上和雕着盘龙浮雕的梁柱上招摇。那里就是所谓的安全处吗，蝌蚪突然看见了一样熟悉的东西——烈焰流精耀日冠！它由黑色、霜色、红色，尖角如熊熊火焰般卷曲虬结。

它们代表着汉中国，代表着整个王族，代表着疏月——代表着蝌蚪想要推翻和毁灭的一切。而在这些旗号之间，在那些镀着金的专属地带，疏月赫然可见——蝌蚪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重新看见他。

他定定地凝视前方，头上戴着曾属于他父王的流精耀日冠，眼中承继着王太后的神色，看起来是个年轻但强大的王者，是位擢升至最终胜利的王子。又恍惚了一下，蝌蚪才发现自己看错了，那里只有柱上浮雕的那些龙，全无新上位汉中王的影子。

可就算是戒备森严，就算是疏月目光如狼，蝌蚪也忍不住想放声大笑。如今的自己不在是那个任人摆弄的女孩，雷电是自己的武器。它比任何连天铁障之术、任何万生道人、任何刀枪都强大。它无所不在，它属于自己。假如自己能恰如其分地使用它，假如自己再不必东躲西藏……

假如。这个世间没有这么多的假如。

这个词飘在半空，只消伸伸手就能够到。要是自己没有假如呢？要是自己找不到窦羽逸或是章殿呢？要是忆辰没有赶来会合呢？最后的这个假设更深重地煎熬着蝌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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