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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杀了我（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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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我。

杀了我。

杀了我。

这句话重复着，一遍又一遍。这是蝌蚪此刻唯一能说的话，唯一想要的东西。所有关于新人和疏月，关于哥哥和向松、还有知夏的思绪都已经消失了。就连那些纠缠自己的脸、已逝之人的脸，也都不见了。真可笑，自己就要死了，而那些幽灵却离开了。

蝌蚪多希望它们能回来。

她多希望自己不必孤独赴死。

“杀了我。”

冰冷刺骨的寒风阵阵袭来，从背脊涌上来的不安与绝望不断刺激着神经每一个细胞，凌乱的褐叶在空中狂妄地呲咧着嘴脸，自大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月光静静地洒落在欧式的大屋前，却褪去了幼年的纯真，取而代之的是让人颤栗的阴险。

话语在蝌蚪的嘴巴里干枯焦萎，刺拉拉地划过喊叫之后灼烧嘶哑的喉咙。蝌蚪以为会尝到血的味道——不，没什么可以再做的了，一切都不重要了。自己只想速死。

然而，当蝌蚪的感官重新恢复，她便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被生吞活剥，甚至都没有流血。自己居然还是全须全尾的，尽管蝌蚪自己都不敢相信。她用了最大的意志力睁开双眼，可看见的并非疏月或是他的刽子手，而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那双亲切的眼睛。..

“小蝌蚪。”

知夏都没等蝌蚪喘过一口气，就用胳膊环抱住她的肩膀，把她拉进他的胸膛。蝌蚪的眼前又是一片黑，想起了烈火雷电的刻骨灼烧之感，不禁因为这触碰而微微瑟缩。

“没事了。”知夏喃喃说道。他讲话的方式让蝌蚪一下子安心了。他的声音低沉，打着颤，拒不松开手，就算蝌蚪不自觉地想要挣脱开。但他知道蝌蚪的心想要什么，尽管蝌蚪磨损消耗的神经经不起这些。“都过去了，你没事了，回来了。”

有那么一瞬间，蝌蚪一动不动，弯起手指卷着他旧中衣的褶皱。蝌蚪艰难地把注意力放在知夏身上，这样就不必管自己发抖的事了。“回来？”她轻声说，“回到哪儿？”

“让她喘口气，知夏。”

另一只手握住了蝌蚪的胳膊，它是如此温暖，除了向松不可能是别人。他用了些劲儿，那力量小心翼翼地控制着，不至于让蝌蚪混乱分神。这温暖帮助蝌蚪从噩梦中完全脱身出来，彻底回到了现实世界。蝌蚪慢慢地向后靠，离知夏远一点儿，好仔细看看自己身在何方。

这里的空气潮湿，弥漫着泥土味，显然是在地下，但不是赵若翾的隧道。如果蝌蚪对方向的感知没失常的话，她发现似乎现在自己已经不在褒水湾了。蝌蚪对周围的感知完全不同，这说明现在必定离那座城池很远了。

这是座安全的房子，直接建在地下，以树木和其他东西做掩护。毫无疑问，这绝非水灵人的手笔，也许是雀鹰队曾经用过的，只是到处都是灰色的。墙壁和地面上满是灰尘，倾斜的屋顶上露出了草皮，用生锈的金属杆加固。

这里什么装饰也没有，确切地说，空空如也。几条毯子——包括蝌蚪自己的，还有从云车里拿来的食品袋子、一盏关上的青铜提灯、装着物资的几个板条箱，就这些了。

和这儿相比，蝌蚪从前在竹乡镇的家简直就是宫殿，不过这并不是抱怨。蝌蚪暗暗地松了口气，很高兴远离了危险，远离了自己那难以名状的疼痛。

知夏和向松任由蝌蚪四处打量这空荡荡的屋子，让她自己慢慢地得出结论。他俩看起来忧心忡忡，面容憔悴，这才过了几时辰就一副老头儿模样了。

真有恍如隔世之感。

蝌蚪不禁盯着他们的黑眼圈和不展愁眉看，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把他们搞成这副样子的。不过随后蝌蚪就想起来了。倾斜的日光透过窄小的窗子照了进来，一片血红，空气也渐渐冷了。

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夜晚到了，一天过去了。自己这一方失败了。章殿死了，被疏月杀死了。窦羽逸也是，肯定的，蝌蚪觉得都不必多此一问。这两个人和这一次营救通通失败了。

“云车呢？”蝌蚪问道，想站起来，但他俩都伸手阻止蝌蚪，让她老老实实裹在羌人的羊毛毯里。蝌蚪觉得，这两人温柔得都有点儿奇怪了，好像碰一碰自己就会碎成两半似的。

知夏最了解蝌蚪，他先注意到了蝌蚪的烦躁，于是向后跪坐在脚跟上，给她留出了一些空间。他瞥了向松一眼，勉强地点点头，让王子来解释来龙去脉。

“我们不能带着你飞行，因为你……你的状态，”他把目光从蝌蚪脸上移开，“不过几十里，因为你的雷电不时就施放出来，云车根本承受不了。我们只好把云车给其他人用，然后在树林里徒步行进，直到你情况好转。”

“对不起。”蝌蚪只能挤出这一句，但向松挥了挥手毫不介意。

“你睁开眼睛了，小蝌蚪，我在乎的只有这个而已。”向松说。

一阵精疲力竭的感觉袭来，蝌蚪差点儿又要迷糊过去，想着是不是就放任它算了。但是这时，向松的手从蝌蚪的胳膊移到了蝌蚪的脖子。蝌蚪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回过头睁大眼睛瞪着他，疑虑顿生。不过他的视线却凝聚在蝌蚪的皮肤上，凝聚在那难以言说的所在。他的手指抚摩着那怪异的、参差的枝状疤痕，它从蝌蚪的后颈一直延伸到了背脊。蝌蚪觉得自己不是唯一一个知道这疤痕的人。

“这是什么？”知夏叫起来。他目瞪口呆的样子应该会让德盈王太后很自豪。

蝌蚪的手覆上向松的，感受着那怪异、粗糙的条痕从自己的脖子后面向下延伸。“我不知道这是什么。”

“它们看起来——”向松迟疑了一下，一根手指按着尤为凸起的一块，让蝌蚪不禁在心里打着寒战。

“像雷电，小蝌蚪，雷电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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