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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十三章 你迟早会迷路的（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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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蝌蚪相信水灵族和四民之间没有丝毫相像之处，他们感觉不到痛苦、同情或善意。

可是，像向松、林牧之、杨博易那样的水灵族证实，是蝌蚪错了。他们就是普通人，也有恐惧和希望。他们并未摆脱自己的罪，而四民也是。自己也是，自己难道就没有犯下可怕的罪行？

蝌蚪有时候甚至觉得，如果他们是知夏所坚信的那种魔鬼就好了。如果事情那么简单就好了。静默之中，蝌蚪在心底偷偷地嫉妒知夏，嫉妒他狭隘的愤怒。蝌蚪甚至希望自己也像他那样无知。可是自己已经目睹了太多，经历了太多，无法再相信这样简单的事情了。

“我们要去杀了疏月，还有他那个喜欢玩弄别人脑子的妈妈。”蝌蚪带着一股寒意很肯定地说道。杀死鬼魅，杀死暗影。“如果他们死了，新人就安全了。”

“向松也就自由了，夺回他的王位，然后一切回归原样。”

“那种事不会发生的。没人容许他重回王位，不管是百姓们或水灵族。而且据我了解，他也不想那么做。权力自有其运行规律，并不是酒席上的位子，会一直为某个客人留着。而是像下雨后的山洪，每一个阻力都会多少改变其方向。”

“真的？”蝌蚪突然很讨厌知夏嘴边的讥讽冷笑，这种讽笑带着一种固执的无知，男人常常带着这种愚蠢走向失败。“那这是谁的主意？杀了疏月？”蝌蚪没回答，知夏那冷笑更甚。“这就是我的想法了。”

“多谢你的诚意，知夏。”蝌蚪心灰意冷地说道。

蝌蚪的感谢吓了他一跳，就像他让蝌蚪惊讶那样，他也惊讶不已。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两个人多少都变了，不再是竹乡镇里时刻准备着吵嘴——任何话题都能吵——的少年男女了。那时的两个人还是小孩子，这样的时光终于一去不返。

时间过得太快，让人不知所措，只好望着那曾经觉得美好的发呆，努力回忆着以前的日子，但记忆的容量是有限的，再怎么回忆，有些东西再也想不起一丝痕迹。

“当然，我会记着你刚才说的话。”那些王室课程从未这样近地令蝌蚪感同身受，它们让蝌蚪知道该如何打发知夏而不会伤害他，就像王妃打发忠仆。

但知夏并不会那么容易就被甩开。他眯起眼睛，就像两条深黑色的缝隙，看透了蝌蚪客气矜持的面具。他一副恶心透顶的样子，蝌蚪以为他就要吐了。“你迟早会迷路的，”知夏呼了一口气，“那时我可不会出现然后把带你回去了。”

蝌蚪转过身，背对着自己的老朋友。他的话很尖厉，她不想再听，不管他说的多有道理。他的靴子擦过坚硬的地面，扬长而去，留下蝌蚪站在原地，盯着树林。远处，云车的轰鸣声传来，正在靠近自己这边而来。

蝌蚪对孤独的恐惧超过其他任何事物。所以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自己为什么要推开自己爱的人？这对自己来说是不是大错特错了？

蝌蚪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停止这一切。

将这支军队集结起来并非难事。从褒水湾弄到的档案资料指引这支小队伍深入中梁山的城镇乡村，找到了那里的新人。从马嵬坡到忘身坡，再到小渔乡群岛那些半没在水里的港口，林牧之的那份名单让自己这一支小队伍全面铺展开来，直到整个五丈原都被大家翻了个遍。就连黄金谷，王国里最南端的城池，也能借助云车在几时辰内往返。

每一处人口聚集的中心，不管多小，都进驻了新的水灵族卫戍队，随时准备着抓住他们，上交给汉中王请赏。但是，他们不可能时刻监视所有的目标，而疏月也还没强大到可以一夜之间绑架几百个新人。

所以蝌蚪他们可以总是随机出击，没有规律可寻，常常让他们措手不及。有时他们极其幸运，水灵族官军都不知道他们就在身边。忆辰一次次地熟悉和加强着自己的法术，窦羽逸和肖子齐也是。前者帮大家到达城墙边，后者则帮大家击穿它。

但最后的收场还是得蝌蚪来完成。她面见每一个新人，解释他们是什么样的存在，让他们明白自己之于汉中王是何等危险。蝌蚪会给他们选择的权利，而他们总会选择活命。他们总会选择加入。蝌蚪会安置好他们的家人，指示他们到各种各样的避难所和雀鹰队开辟的据点去……蝌蚪下令、指挥，就像赵若翾所说——她的话越来越含糊神秘了。

其中，还有些人甚至被送到了不周山，到血眼头领那儿去寻求庇护。血眼可能讨厌新人，但赵若翾跟蝌蚪保证说他绝不会拒绝真正的普通人的。

大家找到的那些新人都是惶恐不安的，还有的怒不可遏，但是有相当一部分表现出惊讶好奇，他们大多还是孩子。这些人基本上并不知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只有少数知道，被天生突变的能力所困扰。

在南郭港的市郊，蝌蚪找到了名单上的又一个人——薛恩璇。这个小男孩只有八岁，长着一头纤细的黑发，比同龄的孩子还要瘦小些。他是木匠的儿子，蝌蚪他们在他父亲的作坊里见到了他，当时他已经退学，开始学着打理买卖了。

蝌蚪没费多大劲儿就说服了薛木匠，进了门，不过他看着向松和肖子齐的时候还是颇有戒心。这孩子拒绝直视蝌蚪，小手指头紧张地绞在一起。蝌蚪一跟他说话，他就哆嗦，还非得叫蝌蚪“雷电女孩”不可。

“你的名字在这份名单上，因为你和其他人不一样，”蝌蚪对他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孩子猛地摇头，长长的刘海甩来甩去。但是他父亲像个名副其实的守护者似的站在他身后，严肃地、缓慢地点了点头。

“没关系，小恩璇，这没什么可难为情的。”蝌蚪把手伸向桌子另一边——这复杂的设计和手工活儿必定是出自薛木匠之手——可是薛恩璇的手指一碰到蝌蚪就闪开了，缩回去放在自己腿上。他不愿意让蝌蚪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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