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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斩首（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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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阁楼上，萌兮冷笑一声。但蝌蚪不忍尽责怪这个妹妹，哪怕是在心里，因为自己的蠢主意弄伤了她的手，打破了她的未来。“是啊，我们真是太幸运了。”她气呼呼地说，最终还是下楼来加入一家人了。

她的动作很慢，用一只手扶着走下梯子。她走过来的时候，蝌蚪看见她的夹板用鲜艳的衣料包着。蝌蚪心头一阵悲伤：那是一件妹妹再也无法完成的精美绣品。

蝌蚪向她伸出手想抱抱她，但她推开了蝌蚪的手。她看着向松，似乎是这屋里唯一注意到他的人。“你是谁？”

蝌蚪一阵脸红，意识到自己把他忘了个干净：“噢，这是向松。他也是宫里的侍从，和我一块儿工作。”

“你好。”向松勉强地挤出一丝古怪的笑，样子傻透了。

母亲像个少女似的笑了起来，目光落在向松结实的胳膊上，也向他招了招手。但父亲和哥哥们没那么兴高采烈，他们似乎心怀警惕。

“你不是这一带的人，”父亲阴沉地说，他盯着向松，好像生怕对方会带来什么危险一样。“我看得出来，你不是这片土地上的人。”

“他很上就在宫里生活，父亲——”蝌蚪有些责怪地看着父亲，怪他多事，但向松打断了蝌蚪。

“我是从褒水湾来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模仿起方言来，蝌蚪不知道向松还有这个本事，他模仿着褒水湾那一带的方言发音，“一开始我在砚山工作，当时王族成员住在那里。现在我跟着他们来到了这边。”他侧目瞥了蝌蚪一眼，话里有话地说，“很多侍从都是这样的，既然是为王家卖命，自然是王室怎么安排就去哪里，哪里会由得我们自己。”

娘亲慌乱地喘息着，拉住蝌蚪的胳膊：“你也会吗？这些人离开的时候你也要跟着一起走？”

蝌蚪想告诉他们这由不得自己的选择，不是自己想要离开。但正是为了他们，蝌蚪决得自己不得不撒谎。“这是仅有的职位了，再说薪水也不错。我至少能在安全的地方工作，而不用去军营里担更大的危险。”

“我想我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清淮低声威胁着，面对面地盯着向松。可向松是何种身份，他眼睛都没眨一下。清淮这样的，本就不在他的眼内，更何况这样的威胁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儿戏。

“我想你不明白，什么都没发生。”向松冷冷地说。他的目光和清淮的短兵相接，一样燃着怒火。“小蝌蚪选择留在王宫里工作，这对她来说是最好的选译，事情就是这样。”

清淮咕哝了一声，退开了。“我不是很喜欢你，明白吗？”他嘀咕着。

“别孩子气了，清淮。成熟点吧，这对于我来说的确是最好的去处了，再者说过他们带走我的时候，大家都看见了，你们觉得我有很多的选择吗？我难道可以不服从？然后自己想去哪就去哪？这个国家里谁有这样的自由？”蝌蚪厉声怒目地说。

母亲被蝌蚪突然声色俱厉的样子吓着了，好像已经忘了蝌蚪原本的声音，这才过去了二十来天，女儿变化居然这样大。突然，她的眼睛里浮起了泪水。她正在慢慢忘记大女儿从前的样子，也许这就是她希望蝌蚪留在家里的原因。这样她就不会忘记了。

“娘，别哭了。”蝌蚪走上前抱住她。一抱之下蝌蚪才发觉母亲竟是那么瘦小，比自己记忆中瘦小得多。也有可能是因为自己从没意识到她瘦弱的肩膀是如何支撑着这个家的吧。

“不只是你，我的女儿，是——”她看向父亲，眼睛里满是痛苦，蝌蚪不理解的痛苦。其他人也不敢看她，就连父亲也低下头，看着自己残废的脚。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无比地压抑。

蝌蚪明白一定是出什么事了，明白他们避而不提、想护着自己免于承受的事了。

蝌蚪的声音颤抖着，问出了那个自己不想听到答案的问题：“我三哥呢？忆辰在哪儿？”

母亲一下子崩溃了，倒在餐桌旁的椅子里啜泣着。清淮和连云不忍心，转过身去。萌兮一动不动，死盯着地板，好像要沉下去似的。没有人说话，只有母亲哭泣的声音，父亲的呼吸器的声音。蝌蚪的心里破了一个大洞，怎么也填不上了，那儿原本属于忆辰的。她的三哥，蝌蚪最亲近的哥哥。

蝌蚪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向后倒去，痛苦之中忘记了台阶，但向松扶住了她。可是蝌蚪倒希望他没有出手，真希望自己倒下去，让硬的、真实的东西来赶走她脑袋里的剧痛。蝌蚪胡乱摸着自己的耳朵，摸着那三颗自己如此珍视的白银耳环。第三颗，忆辰的，冰凉地贴着她的皮肤。

“我们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你，”萌兮扶了扶夹板，轻声说，“免除兵役之前，他就死了。”

蝌蚪感到了强烈的恨意，她想施放出体力的雷电，想狠狠地毁灭一些东西，想要在一击之中发泄狂怒和悲痛的冲动，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强烈。控制它。蝌蚪对自己说。蝌蚪不敢相信，刚才自己还在担心向松会烧掉这房子；雷电和烈焰一样，能轻而易举地毁掉自己的这个小家。

萌兮忍着泪，勉强继续说道：“他想逃跑，被抓住了，他们砍下了他的头。”

蝌蚪动作极快，向松都没能拦住她。蝌蚪变得听而不闻，也视而不见了，她只剩下了彻彻底底的情绪：悲伤、震惊、痛苦，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周围的家人的低语声似乎都变成了巨响，这些低语简直震耳欲聋，声音大得蝌蚪的头都要裂开了。灯光因为夜风的关系而摇曳起来，人的影子也在光影下晃动着，火焰剧烈地跳动，那些影子似乎在极度的扭曲中变形。它们在奚落着蝌蚪，嘲笑她，想要逼着她崩溃。蝌蚪觉得自己的世界崩溃了，就像是在狂风里翻滚着的落叶。

“小蝌蚪，”耳边是向松的呼吸，肩上是他温暖的手臂，但他的声音听起来像隔着一道厚厚的墙，“小蝌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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