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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筠看着她“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铃音帝姬“您害了人,您做下的事,上天都瞧着呢。怨不得父亲曾那般对您,可见您昔日里的丑恶心肠还未全然除去,如今不知为何蛊惑了父亲,有了今日成就。可您记着,做恶人一日便行恶一日,人在做天在看,您不肯积德行善,不肯善待六宫,那么今日我母亲的下场便是您明日的下场。”
秋筠望着她的眼光平和淡然,甚至从容间可见一分笑意“好,既然帝姬这样说,那我与帝姬一同等着,只待这一天的到来,那个时候,希望帝姬仍与我呷茶对饮,可以再用这样的口气来指责我,如今帝姬可以去看望令慈,劝她继续这样下去,至少如今她还可以保住性命,而只要活着,就可以东山再起。”
铃音望着秋筠,许久后终说“铃音告退。”便带着宫娥匆匆离去。秋筠身侧的禾珠上前道“帝姬未免也太无礼了些,这素来宫娥们口中的帝姬是何等温柔懂事,在陛下面前又是另一样面孔,众人都说敬妃歹毒,却养出了这样好的帝姬,陛下也是为着帝姬才迟迟不处死她,如今看来,铃音帝姬和敬妃原没什么两样。”
秋筠笑笑“迟氏何等心思,我们亦是这几年才知晓的,可见她心思隐藏至深。这宫中人人皆想求个孩子,不仅是为着不再孤寂度日,更多的怕也是想凭孩子来谋恩宠,敬妃与陛下之间有几分情分我不知,但陛下是真心疼爱铃音帝姬的,陛下的慈父之心牵挂铃音帝姬,帝姬牵挂母亲,才留住了敬妃性命,若真说帝姬懂事,又怎会出这样让父亲为难的幺蛾子,她若当真深明大义,便该置身事外才是,她是畏惧敬妃身殒后,她无显达养母,自身难保,再加之她自觉养于敬妃膝下,必与我有嫌隙,再不能养于我膝下,如此多么不合算,她折了母亲,又折了陛下的爱护,可真是尽失倚仗。”
禾珠回说“您前两日命下官去查的事,下官已仔细询过。帝姬生母据说当年是侍奉于潜邸的侍女,当年陛下醉酒有过一夜之幸,后来侥幸竟有了孕,那时陛下子嗣稀薄,想着如能诞下男孩也是功德一件,后来还是尚为中宫的太后娘娘做主,给了她名分,虽说低微,但到底算是东宫正经侍奉太子殿下的人,那时候迟氏宽宏,于太子府中威望甚高,想动一个位分低微的女子,十分容易,只是可惜,当时只是郡主,迟氏未得好处,只是这个孩子自小聪颖得父亲喜爱,倒于她意料之外了。”
外头有人说欲回话,秋筠遂命人入。是位太医,他向秋筠行礼后答“臣前来回禀,奉旨前去查看迟娘子病情,迟娘子只是身体虚弱,神色憔悴,其它的…微臣不敢确诊。”
秋筠睨他“大人此话我记下了。只是那处来人回话说,迟氏疯癫,如今已不似常人,不知大人意下是真还是伪?”
太医叩首下去“微臣医术不精,更何况疯魔一事本很难确诊。迟娘子于冷宫一列行径可能是症候,亦可能是她自己…”
秋筠蹙眉抬手“不必多言了。我明白了,今日大人来回我的话倒还算真诚,只是今日之事,还望三缄其口。”
太医应下离去。禾珠上前道“您豫备怎么办?如今迟氏装疯卖傻,的确是想留住一条性命。但若当真赐死迟氏,陛下怕是要认为您心狠了。”
秋筠站起身来,望着远方“我曾经以为敬妃是那样贤良淑德,她比我更合适做陛下的正妻,当的起皇后之位,但在权势面前,她未能坚守住,禾珠,你说,如有一日我成皇后,是不是真的会像铃音说的那样,变得和迟氏一样,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不择手段,排除异己,最后被夫君厌弃呢?”
禾珠劝道“您不能这样想。迟氏出身卑微,她偶然抓住了机会能够获荣华,自然不肯轻易放手。但您不一样,您淡视这富贵荣华,您更在意的是和陛下之间的情分。可这些年,陛下对您到底不算是好啊,他护不住您,护不住您的孩子,如今为着一个罪人一再推迟了昏礼,或许他真的不值得您如此相待。”
秋筠颔首“我这一辈子真心相待他,不求他对我全心全意,但只盼他再无过多猜疑,但可惜,他为一个迟氏都能如此待我,想来将来许多年里,我与他只怕都是同床异梦了。当年我一步错,如今步步错,从前倾心是错,如今随他归来更是错,我只求他能好生护着我的孩子,其余并不作他想了。”
禾珠感伤道“若当年您真听了主君的话,嫁给寻常人家做妻子,如今就是寻常人家的大娘子,纵那人另有几个妾室,也不必日日为她们的事,她们的儿女费心。更何况寻常人家的打闹原与这里的不同,也不必牵扯这许多。”
秋筠笑道“看来当年年少轻狂,如今过了这几年,反倒后悔。可禾珠,我与他孩子都有两个了,如何后悔,这日子亦是要过下去的,尽管我与他这一辈子就如此了,尽管他为着迟氏的事与我有了芥蒂,不给我皇后的位分,没有昏礼,这一辈子便这样了,但我还是要好好活着,从前那样暗无天日的日子,没有尽头,我觉着每一日那样煎熬,可我当时想的很简单,我要的只是沉冤昭雪,如今我想的也简单,我要的是平安顺遂。这宫里可以有更多的嫔御,可以有更多的孩子,但她们没有人能再随意伤我,伤我的孩子。我虽无恩宠,无显赫家室,但我还有我自己。我不相信这天下没了道理,想安分度日的人存活不下去,我不相信这天下没了王法,害人之人能一辈子逍遥法外。纵使我管不得,但我相信老天有眼,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即使他是陛下,是天子,但罪孽深重罄竹难书之人终会被惩治。”禾珠与她交握着手“您说的,老天都听着呢。愿老天开眼,终让恶人得恶果。”
不知当真是老天开眼还是其它,迟氏于三日后忽感风寒,这次风寒颇为严重,太医束手无策。铃音帝姬还亲去了朝阳,向父亲请旨欲请御医,陛下还是让她去询秋筠的意思,秋筠亦极大度,并无耽搁同意了此事,但最后,迟氏还是不治身亡了。铃音帝姬于母亲处所嚎哭了半日,不相信这样的事,但最终秋筠还是命人将她扶回了寝宫,并向今上请旨,以妃嫔礼遇厚葬。
今上与秋筠一月未见,再见时还是秋筠主动求见。两人对坐于朝阳中,秋筠先开口道“妾前日向陛下请旨,未得回话,今日是重来问询陛下之意的,妾问您允否?”
今上缓缓抬眼看着她“这是你的意思,这是你的本意吗?若你只想求一个贤良名声便大可不必如此,你自知会了我,我便要人去办这件事。”
秋筠颔首“陛下误解妾的心思了。生前如何,原与死后无干无系,陛下仁慈,念及与迟娘子旧情而不惩处,如今迟娘子病逝,亦得到了最佳的救治,在帝姬的陪伴下安详的过世,前朝对您的圣明不再置喙,妾亦无需再有所顶撞,这是最好的结果。今日妾前来,亦是想让众人瞧着您的宽厚,死后下的功夫都是给活人瞧的,迟氏侍奉勤谨,且已伏法,如今如何安葬,妾但听圣谕。”
今上回说“前几日晚思前来请安,言说已多日不曾见过你,你近日打理六宫琐事,竟连见她的时辰也无?”
秋筠笑笑“妾与阿思何时都可见的,只是六宫近来不大安定,人心惶惶,正是需要妾的时候,事分轻重缓急,照伏帝姬的人手那样多,妾并不担忧自己的孩子会受到苛待。”
今上亦轻笑道“人心惶惶,说的倒是,六宫的事,我亦有耳闻,她们无事说的闲话确实难听的很,她们说我不入后宫,更不想见你,是因为你做事狠毒,是你逼死了迟氏。”
秋筠仍平和回答“这样的闲话,您还能听的如此从容,妾当真佩服。谣言止于智者,只可惜这后廷的智者不知何处,妾若任由事态严重下去,只怕便要惊扰您与太后娘娘的安宁了。”今上看着她“你处置的真好,不但平定了此事,还教人觉着你宽厚,你真是越来越像一位皇后了。”
秋筠但笑起身“看来陛下是准了厚葬迟氏一事了。妾明白,陛下是为国事劳心费神,才会多日不入后宫。但陛下仍旧见孩子们,可见陛下慈父之心昭昭,请陛下安心,就算妾无昏礼,但早有明旨敕封为皇后,妾就算这一世与您如此,亦必定会担起身为中宫的责任和使命,侍奉好太后,教导好子女。”
今上亦起身“可我不想。我不想这一世与我的妻子是这样的,秋筠,这些日子我明白了,或许昔日我只想弥补你,弥补我对你的亏欠,但我如今是真的心属于你,我想与你携手过这一辈子,我想护着你,尽我所能的护着你。”
秋筠闻言动容,却还是轻松一笑“这可是您说的,您一言九鼎,可不能反悔。妾还等着您少了妾的昏礼呢,不仅是妾,淮之君和敏怡亦等着呢。”
今上起身,挽秋筠双手。“好,不再让你等我了,这一辈子,换我来等你,换我来守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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