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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第1页）

第二日，他果真信守诺言陪了我一整日。晨起用了早饭，秋高气慡的天气，马车载了两个小孩两个大人，郭暧和郭清，朝英和我。李俶骑马车边，时而指点街市新开张的酒楼铺面，时而谈论坊间的新鲜趣闻，路经东市还一路买了甜食零嘴，两个小孩乐，街上小贩也乐得合不拢嘴。小贩最是能猜人心意，凡是吆喝夸夫人貌美如花小公子小小姐可爱活泼的，他一概全部打包上车。我怕小孩吃撑了，埋怨他几句，他一头伸来，张口就咬我手上的金线油塔。长安的传统小吃，层多丝细、松绵不腻，其形状&ldo;提起似金线，放下像松塔&rdo;，我够手到车外，他不顾形象两三口吃完还就着我手擦嘴。&ldo;好香。&rdo;他笑眯眯，两个都指，油塔和我手，我接了朝英递来的白帕擦手，心满意足又心丝万缕，这样的日子真好，真好。

车到修政坊旁的水榭，远山的是城东汉杜陵，近水的是曲江池畔碧婆挲，九月流花，ju有英，芙蓉冷，芰荷化为衣。中午时分，朝英准备了一应物什，秋思鲈鱼，吴中菰菜、莼菜，还有四只青背白肚的苏州大闸蟹。

鲈鱼去尾，沿鱼脊剖开，两边各切成四条，加盐、糖、料酒腌制片刻，摆出八瓣的ju花形，缀以少许的青红椒丁润色，入蒸架。菰菜也就是现在的茭白，油闷菰菜，西湖莼菜羹。港式蒸蟹法，蟹洗净，用线扎牢，以紫苏叶除去腥味，入锅蒸熟，调了醋、糖、姜汁，备齐剪刀、钳子和挑勺一应工具。

&ldo;因见秋风起，乃思鲈鱼脍。人生贵得适志，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乎！换作是我，也做了那遂命驾而归的张学士。&rdo;李俶赞不绝口，一著下去，夹了鱼眼睛肉，一筷给郭暧，一筷给我，我转了郭清碗里，两个小孩刚刚好分。&ldo;小郭暧，以后姨姨有了妹妹，三个人，两块肉，你说怎么分？&rdo;他逗小孩，郭家小子一嘴蜜糖水，他也说孔融让梨，再多加了一句，&ldo;妹妹吃比我自己吃还要香哩！&rdo;他大笑，一手一个搂了大笑，真正舒心地大笑。

蟹肉太凉，我是情有独钟，他拗不过，指上发力，&ldo;叭哒叭哒&rdo;不一会剥了大堆肥肥的蟹肉，小半分了朝英，她带了两个小孩一边亭中边吃边玩，剩下的拨到我盘中，我蘸了醋汁吃得眉飞色舞，他只看着发笑，并不动筷，北方人一向是嫌吃蟹麻烦的。

水是眼波横，

山是眉峰聚。

欲问行人去那边，

眉眼盈盈处。

才始送春归，

又送君归去。

若到江南赶上春，

千万和春住。

我应景念了首宋人王观的卜算子，他望去那远山近水，再回头望我，举袖拭我唇边醋汁。&ldo;下回再莫动手了，你的心好，做得菜更好，哪个男人能尝到是有幸，只是我不要你累着，刚才油溅起有多危险知不知道。&rdo;他拢我袖仔仔细细看，刚才菰菜下锅时暴了油，我是没溅着，他从不做家事那声响吓得他以为出了大事。

&ldo;我们家乡有个说法，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抓住他的胃。&rdo;我笑道，这至理名言搬到唐朝也是适用的，至少对他，他含了酸酸甜甜的梅子酒哺我，含糊说道，&ldo;珍珠，我的心早是你的了，倒是你，只能想我一个，知道么……&rdo;

我知道，我知道，我回应他，一心回应他。他扶持我，抱起我，大步如飞，水榭纱幔飘扬，温温柔柔地拂面，拂胸，拂颈，如我的手，如我的心，他极力把持，在进房的一刻跌向柔软的毡。&ldo;珍珠……你很不同……这些日……很不同……&rdo;他在喘息中挑开我裙带，抱我躺上他的袍，我交颈缠他，白瓷的肤上眩得微微粉红，他的唇落下，舌挑过，齿含住，朵朵半梅，娇艳如花，我要它盛开，永不褪去。

醒来的时候已在床上，裹了被，腰腿酸麻。我照镜梳发，镜中的我眉眼含羞，难掩嫣然。这些日我缠他紧，他也少自制，几次在府外，他抱我直冲进房，以地为床，饶是朝英见势就躲也暧昧得撞了几次。就如今日，我只懂得点起他的火却不懂灭火，他不依不饶了许久，欢爱中的时光总是短暂，我迷迷糊糊睡去，一觉起来已是日落西山。

朝英还是不在，这丫头想是一边躲得远远了，我散了发鬟，披衣转去前院，他正背身站在水榭亭中，面对一池秋水，身姿优雅得令人移不开目光。

&ldo;俶，怎不叫醒我，不是说要去便……&rdo;我由后揽住他腰，贴着他宽背娇嗔，他背脊一下僵直，一动不动……&ldo;李‐‐系‐‐&rdo;我惊住，他一点一点化开，维持那个姿势，不变，直到我松手，他转身，&ldo;珍珠，是我。&rdo;

这是我第二次把他认做李俶，他的背身，太象。

&ldo;我等王兄，他去了东市，片刻即回。&rdo;李系交了我手上，温温和和地笑，他免我尴尬，闭口不提刚才的事，刚才我失态地掉了手上的钗，几乎将那支玉钗落进曲江池里去，是他手快先接住，为此我头还撞上他下颌。

&ldo;我刚才睡了一觉，所以，所以忘了去便桥，让你白等了。&rdo;我解释，磕磕绊绊，理屈词穷。早说了要去便桥绣坊挑布，由早上到落日，李俶也是，由得我睡了那么久，让人家白等一场。

&ldo;哪里的话，王兄吩咐，系自当照办。&rdo;李系瞟我一眼，立刻飞快转头，动作快得显了刻意，我以为他是恼了，诚诚恳恳地继续解释，他再扭头，我诧异，跟着转去，转来转去，转到再无角度，他别扭举手，&ldo;珍珠，你扣错了。&rdo;

我腾地脸红，直泛红到露出的每寸肌肤。一觉起来颈上点点的吻痕实在难掩，我特意穿了立襟盘扣的衣服，结果还是顾此失彼，最高一处的盘扣错扣了下一颗去，模样怪异不说还引了人注目，标准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ldo;珍珠，醒了呀。&rdo;李俶适时回来，我掩了颈子应声就想退开去，&ldo;我买了西施八宝，还热着呢……你脸怎么那么红？&rdo;他攥住我，一手飞快掀开我袖。嗯，他轻嗯，指间掠过锁骨边缘，扣上盘扣，动作娴熟轻柔。都是你的错，我无声嘀咕，他捋了我发，随手一挽，接了钗插入。&ldo;好了，小傻瓜，我都看会了，就你苯苯得学不会。&rdo;他牵我到桌边，从食盒了取了碗出来，是西施八宝，真还温热着，我低头大口吃粥，他看着我吃，目光溺得近乎纵容。

&ldo;王兄，系先走了。&rdo;李系突然发声，我吐一下舌头，他还在，被动地当了一阵电灯泡，还是指数极高的那种。

&ldo;嗯，杨家现在嚣张得很，你小心着了。&rdo;李俶没回头，两指在桌上弹着，&ldo;啪&rdo;地一点桌沿，&ldo;你做事一向有分寸，不用我多说自然能安排得好。那个女子你既中意就收了，出身门第都不是问题，只是，要在你娶妃之后，给达奚旬足够的面子，你说对么？&rdo;

&ldo;是，王兄说得是。&rdo;

李系回答得慡快，等我从碗里抬头想打个招呼，他已走出水榭，背身笼于落日余辉。&ldo;李系有喜欢的人了？是哪家的姑娘？叫什么名字？美不美？&rdo;我抓住几个关键词，追问他，他撇嘴笑，笑我当他是万宝全书，笑骂说他忙得很，公事家事一大堆，不象我那样八卦地把自己的二弟调查得一清二楚。吃饱睡足，我满足伸腰，他手抚上我腰线，&ldo;小珍珠，为夫可有喂饱你？&rdo;他一语双关，暧昧得我又一脸血红。

&ldo;明日可不能这般睡了，那绣坊主事抱了百八十匹布等了一下午，我打发他明日到府里来。对了，过几日我要去次陕州，尽早得赶回来，好么？&rdo;他伴我坐车回府，暮色落尽，行到东市已是星斗如炷，我当然答好，他又不是我，坐了家中吃闲饭的，百忙中抽空陪我游山玩水，出个差还事先安排紧早慢早赶回，有夫如此夫复何求。

&ldo;人家都等了我一下午了？你怎么不叫我呀！还说去便桥，害得我跟李系解释了半天！&rdo;我怨他，兄弟俩一个脾气，一个不紧不慢，一个也不吭声由得我赔礼道歉，弄了半天是人家上门服务呀，早说嘛，明日把李逽也拖来挑几身。

&ldo;去便桥？哪次去便桥不出大事？我说说而已，给系提个醒儿，金屋藏娇也得藏得到家些，我要是能知杨国忠难保不知道，那老家伙现在是追着安家往死里打，没腾出手来，一天没扳倒了他就放松不得……&rdo;

&ldo;安家怎么了？&rdo;我掀帘的手一震，车外正是东市转向朱雀大街十六王宅的必经之地，崇仁坊首，安府，朱漆大门死寂紧闭，白纸黑字封条沉重交叉。

&ldo;杨国忠封了安府，安庆崇也下了大理寺，半个多月前的事，估计现在也去了半条命了。&rdo;他淡淡回答，落帘。

第三十五章长安乱（二）

第三十五章长安乱（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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