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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第1页）

上车回府，车马在簇拥下拐入东市，掀帘回首，小楼青帘暗卷，侥幸侥幸，我们望他，放心放心，郭旰合拢大门。

李俶请来的还是莫太医，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零陵香下药一事后府里换了一匹新面孔，他走时安排妥当，冯立每日里都来，建宁王妃莫青桐也隔三岔五来，亲切有加，却是亲近不再，我对她有点感冒，稍带头皮发麻。

郭暧是发烧，外加这些日有一顿没一顿的，是我疏忽了。&ldo;姨姨，那个哥哥好些了没？&rdo;他睡前问我。&ldo;好多了，和你一样，姨姨请了大夫医他，过几日，等爹爹来了，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rdo;我轻拍他，他安安静静睡去，睫毛长长贴面，象个可爱纯洁的天使。

&ldo;珍珠，醒醒。&rdo;他在郭暧的床边寻到我，我已小睡了会儿，朦胧中他眼眉微皱，在我睁眼的那刻舒缓放平，&ldo;你大哥来了。&rdo;

大哥提前赶来，打乱了李俶的计划，也打乱了我的。

披衣抱了郭暧，李俶送我回常乐坊，大哥等在门口，看到郭暧的时候眼眸才稍显温和。淡淡寒暄，李俶不得不走，走时轻吻我额头，&ldo;珍珠，下月我去接你，下次，无论我去哪里，一定带着你！&rdo;

他走时雨一下大了起来，雨雾中他不断回头，我挥手，以袖掩泪。&ldo;这样也好，长痛不如短痛。&rdo;大哥来揽我，我跌坐楼阶上，哭泣，捶打，怨而无奈。他在我身边坐下，不安慰，不拭泪，只，轻轻哼起一首歌。

一曲《飘零》，丝丝沙哑，情忧忡忡，我收了泪看他，他只说一句，&ldo;我信得过他，也信不过他，我的妹妹不会孤苦飘零，绝对不会！&rdo;

他是我哥哥，那个念着燕燕于飞差池其羽送我远嫁的哥哥，那个誓言永远保护我的哥哥，他改变了历史让我嫁得所爱之人，也正竭尽全力让我避开那段既定的烽烟岁月。历史上的广平王妃在安史之乱流落战火，十七年杳无音信，而后，今日的广平王，他日的大唐代宗，空悬后位十七年，天下皇榜寻结发妻子。

&ldo;人都不见了做这些又有何意义？我要，改变历史，把你留下，李俶若想再见你，明年七月，我们灵州再见！&rdo;

大哥是计划周密，他要在十一月前带我回灵州，按史书上载，十一月初九安禄山反唐，其势如破竹，二十日之后河东沦陷，安禄山攻占东京洛阳称帝，其后潼关失守，六月十二日玄宗皇帝仓皇出逃西京，十三日马嵬事变，十七日西京沦于叛军之手，七月太子李亨灵武（灵州后来改称灵武）称帝，尊玄宗皇帝为太上皇，封李俶为天下兵马大元帅，郭子仪为天下兵马副元帅，借回纥兵力复夺两京。所以，只要我在灵州，就能在明年的七月再见李俶，也能，逃过那场大唐历史上最大的浩劫。

第二日依旧是雨日，我抱了郭暧坐进新制的马车，四个女孩儿由辱娘照顾分坐两辆马车在后，东出春明门二十里，李俶在灞上隔岸相望，大哥纵马桥头，忽然抽刀，举刀立誓，&ldo;什么狗屁规矩！什么皇子与外臣不得交也！珍珠，你且看着，他日，我要一国之君亲迎我于西京灞上！&rdo;

&ldo;好气势。&rdo;稀稀落落的掌声由车里传来，我拨开行李杂物，一张略显苍白的少年的脸露了出来，&ldo;安允汶，你醒啦！&rdo;

&ldo;醒了呀！再不醒可要跟着我们回灵州罗！&rdo;郭旰钻进车里，他准备了几个大包裹，有干净的衣衫，有银票干粮水袋，还有他的刀，郭旰背他回来时那把染满鲜血的刀。

&ldo;郭姐姐，郭旰，谢谢你们。&rdo;安允汶诚心诚意地道谢，我和郭旰笑，谢倒是不用，有句话么，什么两肋插刀的，&ldo;嗳，你还没谢我呢！&rdo;李逽从车外探进来，一包沉甸甸的物什甩了进来。&ldo;吃的，用的，花的，都在这里，车外的马归你，快走啊，我们好不容易把你弄出来，别傻嗬嗬地再回去！&rdo;

&ldo;我不会再累了你们。&rdo;他手脚奇快地换了衣衫，系刀背包，淡淡无奇的声音有些闷闷，有些哽哽。&ldo;允汶，你发散了。&rdo;我为他束发，他肩上有伤，举不高臂膀。&ldo;郭姐姐，我那晚可吓着了小郭暧？&rdo;他正了脸由得我动手，嘴角微微勾起，笑了看着香甜好梦的郭暧。是呀，他那日一身的血，郭旰也是，我们忙乎一晚，还吓得小郭暧发了几日低烧，我知道他想救他爹爹，可大理寺铜墙铁臂的，凭他一己之力，哪里可能……&ldo;允汶，回范阳去，别再来了，我们也要走了。&rdo;我咬唇，彼此明白，无须多言。长安不是范阳，他斗不过杨家，更救不出他爹，与其无谓牺牲何不珍重了大好性命。

&ldo;郭姐姐，我想和你单独说句话。&rdo;他牵了李逽的马走到一边，我跟着过去，前后左右看看，李逽远远地缠了大哥给安允汶留了机会，郭曜还未赶来，其余侍卫随从也未必认得安家的小公子，长安九门都在搜他，我们三人不费吹灰之力搞定出城，真是太有效率。

&ldo;郭姐姐，昨晚我听到你们说话了。&rdo;他踏鞍上马，身形微晃不稳，&ldo;啊，&rdo;，我答着，一手顺势扶他一把。&ldo;郭将军说带你回灵州，再不回来了。那么，郭姐姐，你何不跟我一起回范阳？&rdo;他就势抓住我腕，较劲一拉，我不及反应，人己被拉到马上。

&ldo;安允汶，你做什么！&rdo;

擦身而过，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刚到的郭曜，&ldo;啪&rdo;地一鞭，安允汶侧身一躲撞上我，我失重跌去，他抄手揽我，一前一后几乎收势不住摔了马下。&ldo;你疯了啊！安……&rdo;我骂了半句，一个前冲赶忙死死拽住他，命是比较重要啦，可是这小子吃错药了吗，半死不活的样子能逃就不错了还想带我走，是我救他耶，这世道真是好人做不得！

&ldo;安允汶！安允汶！&rdo;铁杆哥们郭旰赶上，有人再叫，尖尖的女声，李逽也来了，好么，看你怎么办，真是好心没好报，我揄掿他，吃准了他今天是押错宝了，索性不慌不张地帮他收缰拉绳指点方向。

&ldo;郭姐姐，我……我不是……&rdo;他又羞又急，狠命打马扬鞭，马是没怎么加快速度，我低头一看几乎笑出声，李诺的马装饰物奇多，他分明是拿了条粉色流苏在打马，那马又怎跑得快。&ldo;算了啦，你走吧，我叫他们别追你。&rdo;我扭腰离蹬，等着速度降下来好跳马。

&ldo;郭姐姐，别走！安守忠已在关中接应，我能带你走……呀……&rdo;

死小子活得不耐烦啊！没瞧见我大哥和郭曜都快追上了么，还大言不惭要带我走，就你那两下！我一击他胸前伤口，还没怎么使力他疵牙咧嘴放开我，我一按马鞍离蹬就跳。

&ldo;郭曜，接住！&rdo;大哥甩蹬俯身一把捞住我腰，随即挥臂将我扔向身后，&ldo;大哥！&rdo;我惊叫，他在举弩，举弩瞄准，他不会放过安允汶！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片红衣扑向他马，啊地一声叫，两个身影同时落马，纠缠翻滚几周后方泄去其力。

&ldo;李逽！&rdo;

闷哼、怒哼、重哼、惨哼，大哥从泥巴拉几的地上爬起，他可怜的镶银边白袍、可怜的描金线革囊、可怜的祖绿束发玉冠、可怜的……总之，一身的狼狈淋漓，温雅如玉的美男子眼冒金星怒极失声。

&ldo;我……我不是有意的……我看你举弓嘛……来不及……安允汶没有恶意……&rdo;李逽嗫啜着后退，温柔美男杀气腾腾步步逼近，&ldo;王兄救我！&rdo;李逽指着他身后叫，他回头，上当，身后只有我们，然后失重后仰，在积水洼里踉跄数步后一跤再跌。&ldo;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哪知你那么不经推……王兄，王兄救我！&rdo;

&ldo;你再叫，再叫呀！就是你王兄真来了我也照打不误！&rdo;大哥一把抓过她按了膝上举掌就打‐‐&ldo;子仪，给个面子，别在外面打我妹子好不好？&rdo;英雄救美一幕终于上演，李家老大一手托了大哥的肘一手解救亲亲小妹于狼爪之下。

&ldo;俶！&rdo;我滚下郭曜的马朝他奔去，虽不是小别重逢却也珍惜这难得的一刻，于他，多一刻也是好的。&ldo;珍珠，你不听话，一点也不听话。&rdo;他抱住我，一身的汗水雨水紧贴我，&ldo;想都别想，珍珠，你想都别想离开我，我反悔，不答应，不许回灵州，只能待在我身边，听到没有，说你听到，啊！&rdo;

我又喜又惊，他知道，他知道了，知道我会走得远远，所以来追我，所以来拦我。我已下过一次决心，却原来上天早有安排，既是如此，我为何还要坚持，还要分离，还要相思。&ldo;大哥！&rdo;我朝他喊，他默然不语，目光瞟向郭曜。

&ldo;是我告诉广平王的。&rdo;郭曜坦白，&ldo;珍珠，昨晚我听到你们说话了。我觉得，你还是待在广平王身边比较好。&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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