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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1页）

一桌子的人都拘束地停在那儿倾听对话。张玥的母亲满意地巡视着大家，多少带点炫耀的口气说：&ot;吃不吃明虾？我让阿姨去煎，我们张玥一吃虾就过敏！&ot;

大家都说不吃了，因为这个年龄并不在乎吃什么，一帮同龄人聚在一起，想的倒是如何躲开大人开心地玩一玩，不过，大家都有些矜持，只是面面相觑，不知怎样表达意向。

坐在洁岚边上的男孩有点少年老成的样子，一举一动都沉稳有力，衣着也十分得体，看得出他的家庭不一般，有教养，而他又集中厂家庭的精华。洁岚听张玥叫他&ot;二表哥&ot;，于是她知道他比她们都大一些。

&ot;二表哥会作诗，让他作首诗怎么样？&ot;张玥提议道。

&ot;每天温课，把诗情都赶跑了，哪有什么好诗！&ot;二表哥摊开手说，他的嗓音有些怪怪的，可人特挺拔，谈吐大方，很有富贵气。说话间，他笑着看看洁岚，说：&ot;不信你让这位同学评一评。&ot;

洁岚笑笑说：&ot;我不懂诗，没有发言权。不过，今天是张玥的生日，她的要求总不该被拒绝！&ot;

&ot;呵，你很机智！&ot;二表哥说着，深深地看了洁岚一眼，像是要把她记住。他说：&ot;没有诗情不敢滥竽充数，唱支歌行不行。&ot;

张玥偏着脸，笑道：&ot;通过！&ot;

二表哥唱了一支《小小男子汉》，他的音色不错，感觉也捉得很准，带些男孩的大方和干脆。一曲终了，大家都纷纷鼓掌。紧接着，音乐响起来了，在熟悉的曲调中，大家彼此天性复苏，拘谨感全无。李霞一下子又成为中心，几个男孩都用话激她，要求她出节目，她站出来唱了一曲江南民歌《茉莉花》，洁岚看见张玥的母亲被歌声吸引着，特意急急地从卧室赶到客厅，她倾听时，双手在胸前握成个拳头，脸色十分严峻。

洁岚正在发怔，忽听二表哥问她：&ot;你也是庆丰中学的吗？同张玥同班？&ot;

&ot;同级不同班，我是初二（l）班的。&ot;

&ot;初二（1）班？&ot;他迅速地扫视她一眼，&ot;你觉得你们班怎么样？&ot;

洁岚说：&ot;我是从黑龙江来借读的，这个月刚来，所以说不准。&ot;

&ot;你一点都不像东北女孩。&ot;他由衷地说，&ot;不过我也不清楚东北女孩究竟该怎么样，反正不应该这么文静，应该像燃烧的火一样热烈！&ot;

&ot;你真有意思。&ot;

&ot;不，我并不是很开心的人，也不是个很好的男生。&ot;他低声说。

玩了一会儿，张玥的父亲就回来了，他是个器宇轩昂的中年人，见了大家就-一亲切致意，显出很好的涵养。他听说洁岚她们都是知青的后代，立刻同他的夫人用异样的眼神扫了一眼她们，说：&ot;你们真算是幸运的，能再次回到这儿做上海人z&ot;但在场的男孩女孩显然并不真心喜欢这种礼貌周全、微笑空洞的人。二表哥率先起身告辞，他还小声地对洁岚说：&ot;为什么有钱就能神气活现！这不公平，对吗？&ot;

张玥依依不舍地出来送客，刚走出大门，李霞就迫不及待地问：&ot;喂，打电话的马老是不是少年音协的负责人，那个下巴有痛的老头？&ot;

&ot;是他，&ot;张玥欣喜地说，&ot;你也认识他？&ot;

李霞眼光躲闪着：&ot;不，只是听说有这么个大人物，看来你们家同他很熟！&ot;

&ot;他是我爸的朋友。&ot;张玥眼光很纯洁，直直地看着李霞，&ot;假如你想向他求教，让我爸去说，他不会推辞的！&ot;

李霞正举直了胳膊同张玥几个表哥-一招手。目送他们风驰电掣般地踩走了各自的自行车。尔后，她才回过头来回答说：&ot;有这个可能吗？其实我无所谓，我要凭真本事进艺术圈！&ot;

张玥失望地站在那儿。不知怎么，洁岚觉得李霞有些伤害了张玥的感情，张玥是多么透明多么善良，她的忧愁会感染人，让人觉得于心不忍去轻慢她：她看上去毫无防御能力。洁岚轻轻地拍拍张玥，半晌张玥才开口：&ot;其实我也喜欢像你们这样独立。&ot;

&ot;算了吧，娇气的张家大小姐，还是回去做妈妈的宝贝吧。&ot;李霞说。

回到家，李霞一头扎在自己床上，叫道：&ot;真是两个世界呵。人家是皇宫里的公主，我们是破房子里的孤女，她妈妈笑起来都有恩赐的味道，她可怜我们！你们说呢？&ot;

颜晓新说：&ot;我不羡慕张玥，她没有我们这份自由，我们的房子就是俱乐部。&ot;

郭顺妹拍着手说：&ot;黄潼的文章就称我们这儿是孤女俱乐部！看来论智商，男生就是比女生敏锐！&ot;

&ot;他妈的，别提男生，我喜欢女强人。咱们，&ot;李霞故意粗野地作出豪迈相，&ot;以后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样，谁也不能小瞧我们这些小插队！&ot;

颜晓新撇撇嘴：&ot;其实我们的父母都是功臣，想不到有人还笑他们傻，是浅薄可笑是不是？没吃过苦的人就是那样轻飘飘的！&ot;

郭顺妹又插嘴道：&ot;就是，学习跟不上是客观的，当地什么破学校呀。可这儿的人，像看怪物一样看我，要不是黄渲对我说过：要坚持。我说不定早走了！&ot;

&ot;算了吧！黄潼对所有的女生都是这个样！&ot;颜晓新不屑一顾地说。

洁岚没参加接下去的关于黄潼的争论。这一天集中发生了多少事，给她一种纷乱的梦的感觉。她真想静静地整理一下。可她思绪无论如何难以平静。

外面起大风了，呜呜响，窗子嘎嘎地像要被吹开，城市中很少有这种气候。

灯泡摇曳了一阵，忽听外面嘶的一声，随即电光扑闪，灯熄掉了。房间里霎时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正在大家惧怕得想尖叫时，青白色的闪电一闪而过，随后，一个响雷滚滚而来，把大家都镇住了。这几个远离父母的孤女感到孤立无援。几乎在此同时，听见门口传来了叫声：&ot;洁岚，洁岚！&ot;

是刘晓武！这时候他出现简直就是救星，他先冒雨跑去打电话让供电局修电线，又不知从哪儿带回个手电，跳上桌子把它绑在灯罩下。屋子里马上就有了生气。他忙进忙出，几乎没有坐定一分钟，本事大得像能呼风唤雨的神仙。李霞给他端水，他站着就一饮而尽，喝完就告辞了，几乎没同大家说一句话。

&ot;谢谢你！&ot;李霞说。

刘晓武点点头，点得很深，鞠躬似的，惹得女孩们全笑起来。他就在哄笑声中仓皇地离开了。他走后，洁岚才发现他留下了一大袋漂亮无暇的苹果。

&ot;喂，你哥哥真好！&ot;郭顺妹由衷地说。

&ot;你不是说你哥哥在苏州吗？这个是你男朋友吗？&ot;颜晓新盯住洁岚的眼睛，&ot;不然不会这么周到！&ot;

洁岚恼怒地说：&ot;胡讲什么。&ot;她摸着那苹果，忽然脸涨个通红，想哭一通，她心里隐隐约约掠过一阵委屈，好像什么地方出了差错，被人歪曲后又偏偏暧昧得难以辨清，于是就猛地推开那袋子美得像蜡做的苹果，让它们滚落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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