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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第1页)

老太爷哪有什么说的,笑道:&ldo;好啊,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廷敬喜得千金,又招得金龟婿,双喜临门!田妈快准备些酒菜,好好庆贺庆贺!&rdo;

陈廷敬同张汧陪着老太爷喝酒畅谈,如今都算一家人了,客气自归客气,话却说得掏心掏肺。因又说到卫向书大人,彼此感慨不尽。终于知道了点状元的事,老太爷只道卫大人老成周到,便把自己那日想说未说的话说了,道:&ldo;少年得志自是可喜,但隐忧亦在,须得时时警醒。盯着你的人多,少不得招来嫉妒,反是祸害。官场上没有一番历练,难成大器。所谓历练,即是经事见世,乍看起来就是熬日子。世人常说任劳任怨,想您二位都不是疏懒之人,任劳是不怕的,要紧的是能够任怨。那就得有忍功啊!&rdo;

陈廷敬道:&ldo;卫大人教我一个等字,说的也正是爹的意思,叫我慢慢儿熬。如今爹又教我一个忍字。我会记住这两个字,等,捺着性子等;忍,硬着头皮忍。&rdo;

张汧也只道听了老伯金玉良言,受益匪浅,却到底觉得陈廷敬没有点着状元甚是遗憾,卫大人怕是多虑了。老太爷摇头而笑,道:&ldo;老朽真的不这么看,廷敬太年轻了。倘若是张贤侄中了状元,兴许可喜。您毕竟长他十多岁,散馆之后就会很快擢升,飞黄腾达。&rdo;

张汧却是红了脸,道:&ldo;老伯如此说来,愚侄就惭愧了。我是三试不第,最后中了个同进士。&rdo;

老太爷没想到自己这话倒点着了张汧隐痛处,内心颇为尴尬,便道八股文章台阁体,消磨百代英雄气,要紧的是日后好好建功立业。

庶常馆三年的新翰林很是清苦,也有不愿待在京城自己回老家读书去的,只需等着散馆之期进京过考就是了。散馆亦是皇上亲试,陈廷敬又考得第一,授了个内秘书院检讨。皇上只看翰林们考试名次,择最优者留翰林院侍从,次者分派部院听差,余下的外放任知县去。张汧被放山东德州做知县,心中甚是失意。陈廷敬百般劝他,只道官从实处做起或许还好些,小京官任意听人差遣,终日临深履薄,战战兢兢。张汧知道这都是宽解他的话,命已如此,又怎能奈何!只好选了吉日,辞过师友,望阙而拜,赴山东去了。

月媛如今长到十五岁,已是个大姑娘了。京城离山西毕竟遥远,双方大人只得在家书中择定了黄道吉日,两人拜堂成亲了。月媛是个读书明礼之人,心想自己没能侍奉公婆实为不孝,便奉寄家书回山西老宅请罪。陈老太爷接信欢喜,老两口都说廷敬生就是个有福气的人。

陈廷敬每日都上翰林院去,日子过得自在消闲。眼看又到年底,钦天监选的封印之期是十二月二十一吉日。那日陈廷敬清早见天色发黄,料想只怕要下雪了。他添了衣服,照例骑马去翰林院。大清早的行人稀少,便在街上策马跑了起来。忽然胡同口窜出一人,他赶紧勒马止步。那人仍是受了惊,颠仆在地。陈廷敬连忙下马,那人却慌忙爬起来,跪倒在地,道:&ldo;老儿惊了大人的马,罪该万死!&rdo;

陈廷敬忙扶起那人,道:&ldo;快快请起,伤着了没有?我吓着了您啊!&rdo;

那人很是害怕,说:&ldo;老儿有罪,该死该死。&rdo;

陈廷敬见那人脸上似有血迹,便说:&ldo;您伤着了呀!&rdo;

那人摇头道:&ldo;我这伤不关大人您的事,是人家打的。&rdo;

陈廷敬道:&ldo;天子脚下,光天化日,谁敢无故打人?&rdo;

那人道:&ldo;老儿名叫朱启,合家五口,住在石磨儿胡同,祖上留下个小四合院,让一个叫俞子易的泼皮强占了,卖给一个姓高的官人。我天天上高家去讲理,人家却说房子是从俞子易手里买的,不关我的事。我今儿大早又去了,叫他家里人打了。&rdo;

陈廷敬问道:&ldo;好好儿自家房子,怎么让人家强占了呢?&rdo;

朱启望望陈廷敬,问道:&ldo;大人是哪个衙门的老爷?您要是做得了主,我就说给您听,不然说了无益,还会招来麻烦。&rdo;

陈廷敬支吾起来,嘴里半日吐不出一句话。朱启又是摇头,又是叹息,道:&ldo;看来您是做不得主的,我还是不说了吧。&rdo;朱启说罢急急地走了。陈廷敬窘得脸没处放,自己不过是个清寒翰林,也真帮不了人家。

上马走了没多远,忽见带刀满兵押着很多百姓出城去。陈廷敬正觉奇怪,听得有人喊他。原来是高士奇骑马迎面而来,说:&ldo;廷敬,快回去吧,不要去翰林院了。&rdo;

陈廷敬没来得及细问其故,高士奇只道您随我过来说话,说罢打马而行。陈廷敬不知道出什么事了,只得跟了他去。到了个胡同里,高士奇招呼陈廷敬下马说话。四顾无人,高士奇才悄声儿说道:&ldo;宫里正闹天花,皇上跟三阿哥都出天花了!&rdo;

陈廷敬吓得半死,忙问:&ldo;您怎么知道的?&rdo;

高士奇说:&ldo;我也是才听说的,街上那些人,都是出了天花要赶出城去的。&rdo;

陈廷敬道:&ldo;难怪冬至节朝贺都改了规矩,二品以上只在太和门外,其余官员只许在午门外头。&rdo;

高士奇道:&ldo;宫里诸门紧闭都好多日了,听说这些出天花的人,只要风从他们身上吹过来,你就会染上的。詹事府也没见几个人了,都躲在家里哩。您也别去翰林院了。&rdo;

陈廷敬却道:&ldo;今儿可是封印之日,还要拜礼呢。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出天花呢?自古未闻啊!&rdo;

高士奇道:&ldo;您听说过皇宫里头出天花吗?这也是自古未闻啊!算了吧,赶快回家去,性命要紧,哪里还管得了封印!&rdo;

陈廷敬心里怔怔的,道:&ldo;只愿老天保佑皇上和三阿哥早早渡过难关!事关朝廷安危呀!&rdo;

高士奇道:&ldo;廷敬,这里不便说话,我家就在附近,不妨进去坐坐。我在石磨儿胡同买了个小房子,虽然有些寒碜,也还勉强住得。&rdo;

陈廷敬惊疑道:&ldo;石磨儿胡同?&rdo;

高士奇问:&ldo;廷敬去过石磨儿胡同?&rdo;

陈廷敬刚才听那位朱启说的房子正是在石磨儿胡同,买下那房子的也是个姓高的官人。他想不会这么巧吧?却说:&ldo;只是听着石磨儿胡同这名字有些意思,没有去过。士奇,改日再去拜访,这会儿人心惶惶的,我哪有心思去您家做客啊!&rdo;

高士奇道:&ldo;那就下次吧。下次我先预备了好茶,专门请您!天花是恶疾,朝廷也没有办法哪!廷敬你也不要待在外头了,回家去吧。&rdo;

两人打了拱,各自上马别过。陈廷敬想天花如此凶险,今年翰林院里封印之礼只怕也就敷衍了,便打马回家去。又想这几日很是清闲,难道就因皇上病了?

陈廷敬才出门不久又回来了,家人甚觉奇怪。月媛以为他是身子不好,正要问时,他却叫了老太爷,道:&ldo;爹,我有话同您老讲。&rdo;

月媛见陈廷敬神色慌张,不知出了什么大事。老太爷见这般光景,也有些慌了,跟着陈廷敬去了书房。陈廷敬把街上听的见的一五一十讲了,老太爷怔了半日,道:&ldo;我还没同你说哩,前几日我有位旧友来家叙话,说傅山到京城来了,暗自联络前明旧臣。难道这跟皇上出天花有关?&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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