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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第1页）

李济运说：&ldo;老于，不是你发号施令，县长有指示。&rdo;

于先奉说：&ldo;真要说起来，老百姓找政府，太正常了。我女婿说，他在美国留学，随便去州政府撒尿，州长都出来接待。&rdo;

&ldo;你说相声吧？&rdo;

&ldo;是真的！&rdo;

于先奉是想借机说说他的女婿，据说是个海归博士。李济运明白他的意思，便夸了几句：&ldo;你女婿真优秀！养女儿就要养你家这样的。&rdo;

于先奉很快就回来了，实际上只等于传旨，把明县长的意思说了。领导有吩咐，就得有回复。李济运觉得这么快就去回话，显得太不认真了。挨到十一点半，他去了明阳那里。却碰见肖可兴，只见他脑袋不停地摇。李济运说过会儿再来，明阳说肖副县长快完了。这话听上去有毛病，却也没谁挑剔。

今年乌柚要创省级卫生县城，肖可兴具体负责这项工作。这事儿简称&ldo;创卫工程&rdo;，意义被说得非常重大。老百姓看到的却是掀摊子，拆房子，砸牌子，弄得有些怨声载道。肖可兴差不多天天在街上吵架，他便落下个毛病，见人就摇脑袋。

肖可兴汇报完了，摇着脑袋出门。李济运把于先奉回的话，加进自己的想法，向明阳汇报了。明阳听了未置可否，只道：&ldo;不能再无事找事了。&rdo;李济运听懂了明阳的意思，就是怪刘星明惹出没必要的麻烦事。他却不加水也不添盐，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中午，李济运在梅园宾馆陪客，市委办来了彭科长几个人。酒杯才端起来，李济运就接到电话，说是舒泽光在拘留所自杀了。

&ldo;人死了吗？啊！死了？&rdo;李济运吓得眼睛都圆了。他说话的声音并不低，满桌的人都只当没听见，仍是碰杯喝酒。也不是谁漠不关心，只是李济运不说，彭科长他们不好相问。县里陪同的人要护着家丑，也不好当着客人打听。

桌上气氛还须弄得热闹，李济运说：&ldo;刘书记本来要亲自作陪的，他在乡下赶不回来，我就全权代表了。&rdo;这是谁都明白的谎话，只是彼此心照不宣。彭科长的级别够不上县委书记出面，县委办主任陪陪就行了。

彭科长笑道：&ldo;不用惊动刘书记，谢谢李主任！&rdo;

李济运吆喝着干杯，心里想的却是舒泽光自杀的事。舒泽光实在是个好人，怎么会是这个下场呢？又一个大麻烦来了。他想起刚才明阳说的，不能再无事找事了。这事就是有人找出来的，他只是嘴上不好说。

酒喝到半路，听得外头大吵大闹。李济运有些难堪，只道：&ldo;喝酒喝酒。&rdo;

彭科长再也不好装聋作哑，说：&ldo;县里工作真不容易，矛盾太集中了。&rdo;

李济运听清了，外头叫骂的正是舒泽光的老婆：&ldo;刘星明你出来，明阳你出来！你们逼死人命！你们狼心狗肺！你们还有心思躲在宾馆喝酒！我要炸了你们宾馆！&rdo;

李济运知道刘星明正在别的包厢陪客人，生怕他出来接招。听宋香云骂得越来越凶，李济运有些坐不住了，说：&ldo;彭科长，不好意思，我出去看看。&rdo;

李济运出去一看，见几个人拉着宋香云，却怎么也拉不住。她一次一次挣脱出来，直往餐厅里扑。她外号推土机，真是不虚。李济运上前劝解：&ldo;宋大姐，你有话好好说……&rdo;

宋香云眼泪汪汪看不清人，她挣脱一只手撩了一把泪水，指着李济运大骂：&ldo;是你啊！你是什么好东西？刘星明癫了搭帮你！你们要当官你们当啊，你们要演戏你们演啊！害得死一个，癫一个！陈美是个善人哩，我要是陈美啊，剥你的皮！&rdo;

李济运两耳发热，仍是好声好气：&ldo;宋大姐，出了天大的事，吵闹解决不了问题。你要相信政策，相信法律！&rdo;

宋香云哇哇大哭：&ldo;我屋人都死了，你还同我讲狗屁法律、狗屁政策！法律能起死还阳吗？政策阎王老儿认账吗？&rdo;

&ldo;宋大姐，我同舒局长是老朋友，哪想到他这么想不开呢？&rdo;李济运招呼宾馆保安，&ldo;你们找个地方安排宋大姐休息。&rdo;

宋香云被架走了，一路叫骂着。李济运没有马上回包厢，先去了洗漱间。他并没有多少尿意，只是心里想静静。他从洗漱间出来，碰到明阳进去。明阳皱着眉头，一句话都没说。李济运也没讲话，怕洗漱间有人蹲着。

回到包厢，彭科长问：&ldo;出什么事了？&rdo;

&ldo;一个干部嫖娼被抓，自己在拘留所里自杀了。&rdo;李济运说道。他这么说内心很有愧，可又不能再作解释。

彭科长嘿嘿一笑，说：&ldo;有胆做鬼，无脸见人。&rdo;

饭局快完时，李济运又接到电话，说舒泽光救过来了。他松了口气，说：&ldo;还好，刚才说的那个干部没死，抢救过来了。&rdo;

彭科长却说：&ldo;唉，再活着也没有意思。&rdo;

送彭科长进房休息，出来碰到于先奉。李济运问：&ldo;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rdo;

于先奉说：&ldo;怎么不知道？我在现场，才回来。舒泽光扯碎衬衣上吊，发现时人已经不行了，马上送到医院。他老婆跑到医院，抢救室不准她进去。她听旁边人说不行了不行了，她人就像疯子，跑到宾馆里来了。刚才告诉她男人没死，把她送到医院去了。算他命大！&rdo;

李济运反复思量，下午找了刘星明，说：&ldo;刘书记，舒泽光的事，我谈点个人看法。他不自爱，的确可恨。但毕竟也是多年科局级干部，组织上该怎么处理县委再研究。至于治安处罚，我看就免了。如果坚持要拘留、罚款，说不定真要出人命。&rdo;

&ldo;还说乌柚干部就他一个人干净，我说就他一个人肮脏！自杀，自杀吓得了谁？&rdo;刘星明骂了半天舒泽光，然后说，&ldo;济运，你的担心有道理。我不希望看到死人，目的在于教育干部。可是，不作治安处理，组织上怎么处理？那不等于说他没问题吗？他又有那样一个老婆，告状不要告到联合国去？&rdo;

李济运说：&ldo;媒体已经曝光，他在乌柚早已抬不起头了。你就是再让他当局长，他自己也不会干了。他上次就提出过辞职嘛。&rdo;

&ldo;辞职？便宜他了！按党的纪律，他至少要开除党籍、撤销行政职务，严重的还要开除公职，移送司法机关！&rdo;刘星明说话间拍了桌子。

李济运等刘星明发够了脾气，仍然说：&ldo;刘书记，此事宁软不宁硬。至少先拖拖。&rdo;

第二天，刘星明对李济运说：&ldo;济运，我接受你的建议。你同周应龙去说吧。&rdo;

李济运听着松了一口气，心想自己总算帮了舒泽光。他不想在电话里说这事，自己跑到公安局。周应龙听了，笑眯眯地说：&ldo;李主任，县委这个指示，我们落实起来有难度啊！&rdo;

&ldo;为什么呢？&rdo;李济运问道。

周应龙仍是笑着，露一口雪白的牙齿，说：&ldo;公安轻易不抓人，抓人就得处理。要是不处理，就会反咬一口。我在公安二十多年，教训太多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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