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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第1页）

因为如此，虞亚德第二天绝早期身，赶到城隍庙，在古玩书画商人每天聚会的茶会上，找到一个专造假画的任不凡，问他愿不愿承揽这件生意？　　&rdo;像你这种生意，我还是第一回遇到。&rdo;任不凡想了一下说：&rdo;这要另外寻一个人合作；我是不画春宫的。&rdo;　　&rdo;你的意思是，画春宫另外请人；画好由你来加上唐伯虎的名字？&rdo;　　&rdo;对！我只管题款，盖唐伯虎的图章；别的不管。&rdo;　　&rdo;一客不烦二主，这个人归你去找。你只说个价钱好了。&rdo;

册页是1两金子1幅；两个人合作算双份，6幅12两金子；抹掉零头，算一条条子。&rdo;　　&rdo;可以。不过要快；一个星期够不够？&rdo;　　&ldo;差不多。不过，话说在前面，期限要从收定金的那天算起。&rdo;任不凡又说：&rdo;钞票不值钱，不能折价。&rdo;　　&rdo;明天上午，仍旧这时候，我拿两个&rso;小黄鱼&rso;给你。&rdo;虞亚德又问：&rdo;譬如说，这6幅画如果真的是唐伯虎画的，值多少钱？&rdo;　　&rdo;那就没有一定了。&rdo;　　&rdo;你不妨说个价钱我听。&rdo;

任不凡想了一下说：&rdo;要一根条子一幅，不算贵。&rdo;虞亚德心里有数了，随即到76号去看林之江，将跟任不凡接头的情形，和盘托出。林之江考虑了好一会说：&rdo;6条条子，数目是大了点。应该另外有个做法，你有没有专门做这路生意的熟人？&rdo;　　&rdo;我只认识一家裱画店的老板。&rdo;　　&rdo;有没有交情？&rdo;　　&rdo;有的。&rdo;　　&rdo;有交情，就好办了。&rdo;林之江说：&rdo;我先垫一条条子出来，你去把那6幅画弄好，送到裱书店；我跟局里说，那家裱书店有这么六幅东西，请局里派人去买。你那面咬定要6条条子，少一个不行；一样非买下来不可。这样不经我的手，事情比较冠冕堂皇。&rdo;

虞亚德自然唯命是听。当下收了林之江的一条条子；一个星期以后，如期办妥。那6幅春册，每一幅题一句唐诗；诗中都有一个春字。

为了表示做事认真，同时让林之江有个先睹为快的机会，虞亚德特地约林之江小酌，顺便欣赏那6幅春册。林之江欣然同意；但时间却不能确定，要临时联络。

小酌的地点，就在裱画店老板的家里；此人姓周，苏州人，裱褙世家。他也很想认识林之江，因为是个靠山；因而向虞亚德表示，这趟生意他完全&rdo;白当差&rdo;。当然，虞亚德也有盘算，要给林之江提高大分；然后他再跟周老板分帐。

约了两天，第三天约到了。一到经过介绍，首先看画，6幅册页，纸墨古色古香，做假做得极像；每一幅提一句唐诗，都带了一个春字，第一幅是&rdo;全知偏知春气暖&rdo;；第二幅是&ldo;春潮带雨晚来急&rdo;；第三幅是&rdo;雨中春树万人家&rdo;；第四幅是&ldo;春城无处不飞花&rdo;；第五幅是&rdo;隔坐送钩春酒暖&rdo;；最后一幅是&rdo;铜雀春深锁二乔&rdo;。

&ldo;这一幅是&rso;六指头搔痒&rso;，加工讨好。&rdo;周老板指着最后一幅说：&rdo;照规矩一男两女算两幅。&rdo;

&ldo;喔！&rdo;林之江问：&rdo;这是唐伯虎的字？像不像？&rdo;

&ldo;像、像！怎么不像。&rdo;

&rdo;&rso;六如居士&rso;就是唐伯虎。&rdo;

&ldo;是啊！&rdo;

&ldo;我怕我那个朋友只知道唐伯虎。&rdo;林之江仔细看了一下说：&rdo;喔，图章是&rso;唐寅&rso;二字。&rdo;

&ldo;林大队长，你请放心好了。越是做假的人，越想得周到，不会错的。你看，款上题的是&rso;六如居士时客洪都&rso;，洪都就是南昌，也是有道理的。&rdo;

&ldo;这个道理，你要说给我听听。&rdo;林之江说：&rdo;我好讲给我的朋友听。&rdo;

&ldo;明朝宁王造反的故事，林大队长总知道？&rdo;

&ldo;知道的。&rdo;

&ldo;宁王宸濠，把唐伯虎请了去做清客；&rso;时客南昌&rso;就表示这6幅册页是为宸濠画的。&rdo;

&ldo;那么，为什么不题上款呢？&rdo;

周老板哈哈大笑，笑停了用苏州话说：&rdo;林大队长，格末倷叫外行哉！啥教春宫画浪还题还俚上款笃！说出去仔，听格人嘴吧阿要笑歪？&rdo;

林之江想想不错，自己也失笑了。

&ldo;林大队长，东西真是不错；骗内行都骗得过。&rdo;周老板说：&rdo;这份礼要送给喜欢的人，真正是&rso;宝贝！&rso;&rdo;

听得这样说，林之江越发高兴；心想荻原定必激赏，交情又厚一层，以后办事更加方便；有什么大油水的案子，荻原只要说句话，黄金美钞就会滚滚而来。说这6幅册页是&ldo;宝贝&rdo;，一点不错。

&ldo;周老板，我明天就会叫人来看；你不妨开口多要一点，还价还到什么程度，看你自己的本事。&rdo;

言外之意是60两金子以外，还可以多要；周老板亦不免心动。但这件事虞亚德所托；话中要照顾到，当即答说：&rdo;林大队长交代的事，我自然尽心尽力去办；生意怎么谈，我会跟亚德兄商量。&rdo;

&ldo;对了！你们去商量。里头有我，这笔生意一定做得成。&rdo;

&ldo;多谢、多谢！&rdo;周老板将春宫收好了说：&rdo;请亚德兄陪林大队长略坐一坐，我看内人预备齐了没有。&rdo;

等他一走，虞亚德便坐到林之江身旁，促膝说道：&rdo;大队长，我想这样分派，本钱先归大队长；多下的请大队长拿一半；我跟周老板分一半。&rdo;

&ldo;不必！&rdo;林之江说：&rdo;本钱还我就是了。&rdo;

&ldo;没有这个规矩‐‐。&rdo;话只说得半句，周老板的影子已现；虞亚德就不便再说下去了。

&ldo;请里面坐！&rdo;周老板说：&rdo;没有什么好东西请林大队长吃。&rdo;

&ldo;周太太，&rdo;虞亚德接口说道：&rdo;烧得一手好船菜。&rdo;　　&rdo;那是外面吃不到的。&rdo;林之江欣然起身，&rdo;今天口福不浅。&rdo;

到得饭厅里落坐，已摆满了一桌子的菜；船菜讲究冷荤跟慢火煨的大件，周太太为请客花了3天工夫，这一桌子的菜，自然不同凡响，因而益助酒兴。

周老板的谈锋甚健，他不但懂书画，还懂金石磁器；谈起许多有名真踪流传的经过，将那些名人巧取豪夺，作假行骗的故事，说得活龙活现，不信不可。　　&rdo;书画古董这些东西，讲起来很风雅，其实最俗气。不过，到底是中国的东西，流到外洋，实在可惜。&rdo;有了几分酒意的周老板说：&rdo;林大队长，你也是热心人，像这种应该管管。&rdo;　　&rdo;怎么管法？&rdo;林之江问说。　　&rdo;把预备运到外洋的好东西，想法子拦下来。&rdo;　　&rdo;这‐‐&rdo;林之江踌躇着说：&rdo;我没有路，也不知道怎么拦？&rdo;

由于林之江这一问，周老板透露了许多内幕；也反映了一种过去所没有过的现象‐‐沦陷区内百分之九十几的中国人希望抗战胜利，蒋委员长重回南京；但这一天是哪一天，却谁也说不出来。因此，除了间关万里回到大后方以外，走不了的人便只是耐心守着漫漫长夜。但这两三个月以来，尤其是在一张&rdo;中央储备银行&rdo;的钞票花纹中，发现了&rdo;中央马上来&rdo;的字样以后，谈论何时&rdo;天亮&rdo;，是至亲好友间茶余酒后的最佳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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