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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第1页）

他的睫毛还是那样长，鬓角还是那样短。两只眼睛也还是一黑一蓝。

雷再晖伸出手抵在她的额头上，慢慢地，一点点地把她的脑袋扳正。

&ldo;想看我，就抬起头来，正大光明地看。&rdo;

两人的眼神才交汇了一秒钟，她的眼珠就开始骨溜溜地乱转，像两尾受惊的小蝌蚪。雷再晖并没有再迫她，而是看了看时间。

距离还是那样长，缘分还是那样短。

钟有初又低下头去，专注地搓着指尖的纸屑。其实早就搓不见了，但她仍然专注地搓着。搓着搓着，她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

&ldo;怎么？&rdo;

&ldo;半年不上班，人都傻了。原来你赶时间。&rdo;钟有初道，&ldo;既然谢谢，对不起，没关系我们都说过了，再问问你最近好吗，就差不多可以了‐‐你好久没回格陵，不知道现在见面联络就是这样一套流程。因繁就简，收放自如，绝不会失礼。&rdo;

听她一番厥词，雷再晖只淡淡地说：&ldo;照你的理论，如果我们昨天见了面，这流程就应该是‐‐你谢谢我的礼物，我表示谦逊并关切你检疫局办手续是否麻烦？接着你说没关系，近况如何？我说托赖还好，你呢？你说还是那样。先走一步，保持电联。&rdo;

讥讽的语气听得她头皮发麻：&ldo;差不多就是这样。&rdo;

雷再晖唔了一声，似已明白。

&ldo;我看不需问。我不在，你怎么可能过得好。&rdo;

钟有初心脏猛烈剧跳，几乎不能思想。继而惊觉刚才那番夸夸其谈将自己逼到无路可退。只得硬着头皮问他：&ldo;呃……你过得怎么样？&rdo;

&ldo;家父病了。&rdo;

她不禁动容道：&ldo;老人家住院了？好些了没有？&rdo;

&ldo;今晨刚从重症室转出来。但还是不好。&rdo;

关于养父的病情，他是实话实说，并非特为使她难堪。

而且众所周知，雷再晖从不接格陵的案子。换言之，他至少有十来年不曾承欢膝下。

中国有句古话，父母在，不远游。不管有什么苦衷，在疾病面前都苍白无力。

这样的认知让钟有初不由得难过起来：&ldo;慢慢休养，总会好的‐‐现在医学昌明。&rdo;

&ldo;家父和史蒂夫&iddot;乔布斯得了同样的病。&rdo;

钟有初脑中一轰，瞠目结舌。

她虽然没有身染沉疴的长辈，却也经历过失去亲人的痛苦。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无法轻松地对雷再晖说出安慰的话。

面对可知却无法衡量长短的未来，对病人和家属都是痛苦。

与他共度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向死神讨价还价，费尽心思，最终还是要一次偿还。

&ldo;我……&rdo;

&ldo;你什么也不用说。&rdo;雷再晖望向窗外，天气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ldo;我已经听够了安慰。陪我坐一会儿。&rdo;

钟有初沉默枯坐，脸上过敏的那块皮肤似乎抽搐了一下。

&ldo;你听到了很多安慰的话吗？&rdo;她低沉开腔，&ldo;我妈……她是跳楼自杀。可没有人来安慰过我。所以我也不会安慰人。我妈刚死的时候，我走在街上，看见那些和我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就会想，她们的妈妈都在家里为她们做饭洗衫，听她讲心事。而我呢？和她们永远也不会一样了。即使到了现在，我走在街上，看见那些和我一样的大龄剩女，还是会想，她们的妈妈都在家里为她们做饭洗衫，迫她们相亲结婚。而我呢？和她们依然是不一样的。再过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只要我走在街上，每个人都在提醒我，我是不一样的，永远都不一样。&rdo;

说到后来，她的声音已经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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