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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雄白是早就考虑过了的,当下表示虚心接受指教。为了表示请他吃这顿饭,完全是出于友谊,并无所求,所以往下不谈正事,只谈风月,尽欢而散。
坐上76号的汽车,回到76号;金雄白家住在法租界吕班路万宜坊,但从参加了汪政府,就很少回家,甚至到了上海,连电话都不打回去。这天因为有好些心事要跟李士群谈,根本就没有想到过家。
&ldo;怎么,&rdo;李士群问道:&rdo;听说你一张报办得不过瘾,还要办一张?&rdo;
金雄白报以苦笑,&rdo;你也吃我的豆腐。&rdo;他说:&rdo;我倒不便跟你谈正经了。&rdo;
&ldo;既然知道我吃吃豆腐,还说什么?&rdo;李士群说:&rdo;什么正经?快说!我替你办完了,你陪我摸16圈。&rdo;
&ldo;16圈不行!至多8圈。&rdo; &rdo;好,8圈就8圈。你说吧!&rdo; &rdo;《文汇报》那个地方,你总知道。&rdo; &rdo;我记不起了。怎么样?&rdo; &rdo;安全大成问题。要仰仗你了。&rdo; &rdo;要多少人?&rdo; &rdo;总要12个。&rdo; &rdo;12个就是36个。&rdo;李士群说:&rdo;分3班轮流,这笔开销不轻;不过,你老兄的事,我们当然白当差。&rdo; &rdo;言重、言重!&rdo;金雄白拱拱手说。 &rdo;还有什么事?&rdo;李士群一面问,一面已经拿起电话在邀牌搭子了。
很不巧,邀来邀去凑不齐。76号有的是人,不过李士群是不跟部下打牌的;因为牌桌上口没遮拦,言者无意,听者有心,一句重要话泄漏了,就会引岂不测的后果。他的牌搭子之难凑,原因亦即在此。 &rdo;那就谈谈吧。&rdo;他说:&rdo;你这张《平报》,预备怎么个办法?&rdo; &rdo;不办则已,要办当然要办得与众不同。&rdo;
李士群点点头,&rdo;这话我相信。&rdo;他说:&rdo;南京三家报纸,除了日本同盟社,德国海通社;敢用路透社、美联社、哈瓦斯社的电讯的,只有你的《中报》。&rdo; &rdo;《中报》现在不是我的了。&rdo; &rdo;你要想把《平报》办得跟在南京的《中报》一样,恐怕是妄想。你有的条件,人家也有;人家有的条件,你没有。&rdo; &rdo;这倒是实话,不过事在人为,也不见得妄想。我一定要创造个特色出来。&rdo;
&ldo;你说,什么特色?&rdo;
&ldo;新闻大家都差不多的,只要不漏掉就是。&rdo;金雄白说: &rdo;我打算在副刊上动脑筋;要读者觉得花一份报费,光买我一张副刊就够本了。能这样,不愁销路打不开。&rdo;
&ldo;那,&rdo;李士群笑道:&rdo;你不是在&rso;卖屁股&rso;?&rdo;
这是民国初年流下来的说法,副刊俗称&rdo;报屁股&rdo;,所以李士群有此恶谑。金雄白又只有苦笑了。
&ldo;喔,&rdo;李士群突然问道:&rdo;听说你在找袁殊?&rdo;
&ldo;是啊,佛海托我跟他谈谈。&rdo;金雄白说:&rdo;此人行踪诡秘,好几次都联络不上。&rdo;
&ldo;我告诉你一个电话号码。&rdo;李士君提笔写好,交给金雄白,&rdo;你知道不知道,他跟谁租了&rso;小房子&rso;?&rdo;
&ldo;谁?&rdo;
&ldo;含香老五。&rdo;
&ldo;这倒真是想不到!&rdo;金雄白还有些不信,&rdo;不会吧?&rdo;
原来这含香老五,也是会乐里的一朵名花,曾由小报读者&rdo;选举&rdo;为&rdo;花国副总统&rdo;;为杜月笙所宠眷,不仅缠头如锦,而且香闺中胜流如云,着实见过大场面,何以会看中形同侏儒、猥琐粗浊的袁殊,不能不说是一件怪事。
&ldo;含香老五你总见过?&rdo;
&ldo;当然。&rdo;金雄白说:&rdo;在她那里吃过花酒打过牌,很热。&rdo;
&ldo;那你拨个电话过去看看。&rdo;
李士群不由分说,取起听筒,代为拨号;接通了,说得一声:&rdo;请等一等!&rdo;然后手捂听筒,轻声说道:&rdo;就是她。&rdo; &rdo;喂,&rdo;金雄白问:&rdo;袁先生在不在?&rdo;
话筒中是苏州口音:&rdo;请问你是哪位?&rdo;
金雄白听出确是含香老五的口音,随即问道:&rdo;你是五小姐?我姓金。&rdo; &rdo;金?&rdo;停了一会,传来很热烈的声浪,&rdo;啊,我想起来了;金二少!不错,我是老五呀。长远不见,金二少你好?&rdo; &rdo;还好,还好。你呢?&rdo; &rdo;马马虎虎。&rdo;含香老五说:&rdo;你请过来白相。我住在长滨路。&rdo;
老上海管福煦路叫长滨路,等含香老五报明地名,金雄白一面记、一面问:&rdo;老袁呢?&rdo; &rdo;到虹口去了。等他回来我告诉他。&rdo;含香老五答说:&rdo;金二少,请你把公馆的电话号码告诉我。&rdo; &rdo;我不在家,找不到我。&rdo;金雄白心想,袁殊不在家,不妨多谈谈,&rdo;我倒不知道老袁替你借了小房子,要请我吃杯喜酒才是。&rdo; &rdo;我也叫没办法。&rdo;含香老五停了一下说:&rdo;金二少,几时请过来,我跟你详详细细说。&rdo;
话中似有难言之隐,金雄白自然很知趣地敷衍两句,便即收线。 &rdo;没有错吧?&rdo;李士群问:&rdo;她怎么说?&rdo; &rdo;颇有沧海之意。&rdo; &rdo;&rso;曾经沧海难为水&rso;?&rdo; &rdo;话中有那么一点味道。&rdo; &rdo;当然啰,拿杜月笙来作比,跟袁殊是太委屈。&rdo;李士群又说:&rdo;这是叫杜月笙;换了张啸林,早就翻了。&rdo;接着他模仿张啸林用杭州俚语骂人的那副模样:&rdo;入你活得皮帽儿!你扎老子的台型;老子要你好看!&rdo;
学得唯妙唯肖;金雄白想起张啸林好些鲁莽神态,不由得为之破颜一笑。 &rdo;你告诉含香老五,要小心!袁殊的&rso;手条子&rso;很辣。&rdo;李士群说:&rdo;他原配老婆,让日本宪兵队抓了去,说她是重庆分子,你知道是谁告的密?就是袁殊。&rdo; &rdo;有这样的事?&rdo;金雄白骇然,&rdo;此人一肚子的鬼,我是知道的;倒不知道他这样子阴险!&rdo; &rdo;所以你也要当心。&rdo;
金雄白深深点头说道:&rdo;我明天去看他;把佛海的话带到就是。以后也不会再跟他来往。&rdo;
第二天上午,先通了电话,又是含香老五所接,说袁殊尚未起身,不过欢迎他去。当下约定,1小时以后见面。
见了面,含香老五非常殷勤,但有袁殊在,不便深谈,周旋了一阵,袁殊将他引入书房,动问来意。 &rdo;佛海托我向你致意。&rdo;金雄白只简单地答这么一句。 &rdo;我也很想跟周先生开诚布公谈一谈。彼此都是为了全面和平,力量不应该抵消。政治有他,我不必再插手,文化事业方面,还有可为的余地。不知道他的意见怎么样?&rdo;
听他的口气,俨然自居于与周佛海同一层次的人物;金雄白不免齿冷,觉得不妨回敬他一两句。
于是他说:&rdo;办文化事业,只要不违背国家民族的利益,佛海是无有不赞成的。&rdo; &rdo;当然是中国本位。不过立场也要顾到,所以应该说是新中国本位。&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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