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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第1页)

他仿佛自言自语:&ldo;师傅,你相信有会说话的机械吗?&rdo;

&ldo;我宁愿相信飞三天不落的木鸢。&rdo;

方子郊泄了气。

在家里呆了几天,他怏怏踏上回校的路程。春光更加旖旎,温暖的阳光投射在柳树上,形成一道道浓密的阴影,仿佛亘古千年的历史,就凝聚其中。妹妹从砖瓦窑开来一辆脏得吓人的面包车,把方子郊送到车站,从污秽的车窗后望去,正在招手的小花站在灰尘里,她的身体短小精悍,仰望着车屁股的方向,被距离逐渐抛远。方子郊心头一丝眷恋油然而生,不是因为小花,可能是对这种农业社会的怀念,虽然这怀念有点,或者说非常叶公好龙。

他要找好友李世江商量一下这件事。李世江是古音学家,兴许他能听懂。不过,考虑到事情很复杂,方子郊决定不把来龙去脉说出,只说是路上录的一段话。他知道李世江对方言很上心,毕竟现在研究古音,方言调查起很大作用。

录音放过之后,李世江说:&ldo;不像是人说话,完全是声音乱码嘛。‐‐这些天你去哪了?&rdo;

方子郊道:&ldo;连你也听不懂?&rdo;

李世江道:&ldo;什么叫听不懂,据我所知,这根本就不是人类的语言,至少中国现在没有这样发音的方言,连四声都没有。&rdo;

方子郊假装开玩笑:&ldo;古代汉语呢?比如战国时代。&rdo;

李世江笑:&ldo;战国时代也有四声,除非甲骨文时代。&rdo;又悠然神往的样子,&ldo;要是真能和古人对话,哦,不,要是真能捉住一个古人,录下他说的话该多好。我去看马王堆女尸的时候,就想,她的大脑细胞还在,要是能克隆一个,肯定会说西汉楚地长沙国的方言,那该多好。&rdo;

方子郊笑:&ldo;是,采访她,出本书,肯定轰动。我很想知道她的生活细节,她籍贯哪里,出生在什么家庭,家里有几口人,周围环境是什么样的。童年有小伙伴玩吗,什么时候染上的血吸虫病,怎么邂逅了利苍并嫁给他,日常生活起居是什么样的,靠什么娱乐。唉,能写出这些,才算历史小说。现在的那些历史小说,按照某些术语来说,就是不接地气。&rdo;

李世江摇头:&ldo;你以为大家都像你这样嗜古,按你说的,就算接地气,那也是两千年前的地气,现在人谁还爱看?谁又看得懂?王侯将相才子佳人,大家才喜欢。古装剧,本质上是时装剧的变种,人们热爱的是那时代的华丽服装和奢侈生活。看这种古装剧,不为陶冶情操,而是想让自己代入贵族们的生活,暂时逃离劳累的尘世。&rdo;

方子郊道:&ldo;很精辟,确实如此。不说这个了。你说,会不会是哪个人构拟的古音,练习说古音呢。&rdo;

&ldo;构拟古音并读着玩?是有这样无聊的人。但是,你在哪里录到的这些,难道在大学课堂?对了,这人嗓音很古怪,仿佛不是人发出的声音,像是某种机械。&rdo;

&ldo;语言是最复杂的东西,什么机械能说话?&rdo;

李世江道:&ldo;所以说,这是不可能的事。&rdo;

方子郊想起那个阴沉沉的木俑,心中一寒。

他暂时把这件诡异的事放下,反正伍生是个小人物,从未出现在史书上。在包山楚简中,虽亮了一回相,也只是列入一群占卜人名单中,像电影职员表后最不重要的那部分。看来这事没太大意思。

刚分手,不,刚被前女友甩掉的时候,方子郊略有点沮丧,现在慢慢发现单身其实是件很不错的事。她虽不是聒噪的人,但那种因为你没本事而生成的不屑,像空气一样充溢在屋子里,无处不在,让你无论干什么,都会觉得手足无措,好像欠她很多钱。有个故事说,一般的恩人,还可以报答;但若那人恩情太大,则只有杀死他一途。而被甩,对方子郊来说,既不需杀人,又可摆脱不安。这么好的事,他以前却没领略到。当然,似乎也有欠缺,比如性饥渴没法解决,但现在网上色情图片那么多,随便下载一点,边看边自慰,就一切ok。何况就算有老婆,她若看不起你,你好意思提出交欢的请求?当然,手淫真的能解决缺乏女人的问题吗?如果能,谁还娶老婆?

几天后,李世江来,说要给方子郊介绍女朋友,方子郊不喜欢这种形式,又不好拂他美意,于是答应去见一回。大家在一个小餐馆吃了一顿饭,整个过程像党支书带领政治学习,沉闷至极。女人长得不怎样,言谈举止更不见光彩,说得刻薄一点,浑身上下充溢着晦气的光芒。女性的魅力,不一定来源漂亮,聪明机智的谈吐,自信的神态,能使一个五官平常的人顾盼生辉。方子郊中学时暗恋一个女同学,一口四环素牙,谈不上任何美感。但她口舌便给,活泼天真,完全看不到一点对自己容貌的自卑,于是别人也就真的忽视她那副尊容,两分的相貌陡然增到七分。而眼前这个女人,老气横秋,本来三分的相貌所剩无几。

看得出来,她对他也很失望。真不知失望什么,至少方子郊形象不算太差。双方在李世江夫妇的陪伴下,不咸不淡地说些废话。李世江假装不经意问方子郊最近发表了什么文章,书稿是不是马上要出版了。方子郊却很不自在,他知道老同学想让他在对方面前展示一点才华,但这种方式太愚蠢了,很别扭,何况他根本不想自我吹嘘什么。再说,世上真有女人会因为男人发表了几篇文章,出了几本书而产生爱慕之情吗?也许有,但只怕不好遇上。他问自己,如果这女孩是自己喜欢的,他希望朋友帮他吹嘘吗?只是怀着侥幸。一样不,他不喜欢这种方式。他看到对方眼中的冷漠,拣一根死人的大腿骨插在地上,期望它长成绿树,都比这靠谱。

吃完饭,李世江也知道这事没成,对方子郊表示抱歉。方子郊开玩笑:&ldo;下次别介绍条件这么好的。&rdo;李世江说:&ldo;也不算条件多好,我觉得你们旗鼓相当啊。&rdo;方子郊一口水喷出来:&ldo;也就是说,乌龟配王八,彼此彼此,可是乌龟觉得自己可以嫁个猪婆龙是吧?&rdo;

李世江笑:&ldo;你小子,总是这么刻薄。&rdo;他来到方子郊的房间,看到那个木俑,问:&ldo;这个东西不错,哪买的?&rdo;

方子郊道:&ldo;这是文物,哪买去?&rdo;

李世江不信:&ldo;得了吧,我也学过点考古,中国古代的木雕没有这种水平的,显然是现在人的仿品,又加了西方的写实风格。&rdo;

&ldo;别忘了,先秦时有鲁班、墨翟。&rdo;

李世江道:&ldo;那个能相信,公猪会下聘。对了,你给我的录音,我这几天又听了一遍,感觉是有点奇特,我好像听懂了几个词。&rdo;

&ldo;什么词?&rdo;方子郊提起了精神。

李世江哈哈笑:&ldo;他好像在介绍自己,说他名字叫哑灯,又说什么花卑,又提到什么阿兰。&rdo;

方子郊笑:&ldo;阿兰德龙。&rdo;

&ldo;鬼知道什么。我走了,有合适的,我再帮你介绍,光手淫解决不了实际问题。&rdo;

方子郊骂道:&ldo;你说话他妈的含蓄点行不行。&rdo;

弧上的舞者  欲说  郁闷的中国人  雪城  一个红卫兵的自白  走到人生边上  原神 写同人小说的我超神了  年轮  我们仨  冉之父  忐忑的中国人  干校六记  伊人,伊人  狡猾是一种冒险  真历史在民间  感觉日本  骨傲天又在和空气斗智斗勇  洗澡  红色惊悸  你在今天还在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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