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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第1页）

&ldo;&lso;红袖添香夜读书&rso;，大哥此刻只缺婉娘在这儿侍候了。&rdo;明珠笑道，袍子一撩，便坐在伍次友的侧面。迷虚着眼瞧时，见伍次友手里拿着一本《太公阴符》。笑道：&ldo;大哥看书越发杂了，难道不准备再进场会试，要带兵打仗不成？&rdo;

伍次友笑着摇头道：&ldo;我这个人信孔孟，也信庄子。心热时便信孔孟，心凉时便信庄子。三十四岁三进考场，终不能得意，反遭人害，功名二字越发淡了。如今只想教好这个学生‐‐龙儿要学什么，我便教什么。&rdo;

&ldo;这龙儿也是，&rdo;明珠笑道，&ldo;学这么杂做什么用？&rdo;

&ldo;我也不太明白‐‐不做官读这些书也用不上，朝廷难道会让布衣公子领兵出征不成。所以只在书上拣些有益的陶冶情性的批点一下，讲书时多说说罢了。&rdo;

&ldo;大哥的学问那是没说的了。&rdo;听伍次友这么一说，明珠心里倒是高兴，&ldo;只是做了帝师这几年，竟连一些儿蛛丝马迹也未察觉到，也够憨的

见明珠微笑着沉吟不语，伍次友便收了书，很认真他说道：&ldo;明珠兄弟，你在想甚么？想翠姑么？你们的事也就该办的了，不凉不热的算什么？&rdo;明珠脸色一沉，摇头道：&ldo;大哥，你不知道，翠姑已经过世了！&rdo;

&ldo;真的！&rdo;伍次友大吃一惊，身子一跳，几乎要从炕上站起来，&ldo;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一声？&rdo;

明珠叹道：&ldo;一来，人死不能复生，二来也怕大哥病中听了吃惊。我在柱儿这里取了三百两银子给她办了后事，只瞒着大哥。‐‐她一个烟花女子，我也算对得起她了。&rdo;

&ldo;这是什么话？&rdo;伍次友对明珠后边那句话听得很不受用，勃然变色道，&ldo;你不也曾是个冻毙的乞丐么，你读了圣贤书，对人的身份怎能这样看待？&rdo;

&ldo;大哥教训的是，&rdo;见伍次友动了气，明珠才意识到刚才说话太不检点了，这两年得意之后，很怕别人提起自己那一段乞丐历史，但是在伍次友面前，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点头赔礼，&ldo;其实我心里何尝不难过，说来她还是为我……&rdo;

伍次友没有再说话。他隐隐地觉得，这个结义兄弟，在飞黄腾达之后，想事、做事、说话都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明珠也没有说话，他心里很不痛快。眼前这位大哥，曾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又当着皇上的老师，是个不能得罪的人。可是，龙儿就是皇上这层窗户纸，迟早是要捅破的，看皇上的意思，还想把苏麻喇姑许配给他。苏麻喇姑在皇上和太皇太后跟前，是极其得宠，说一不二的，如果她和伍次友结成夫妇，以他们俩在皇上心里的特殊位置，还有我明珠的前程吗？今日我一句话说得不合适，他就这样教训哦，将来……他不敢往下想了，一个新的主意。忽然闪过明珠的心头……

外面不知何时起了风，挟着微雨，打得窗棂沙沙作响。二人静静听着，都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寒。

忽然，门&ldo;吱&rdo;地一响，魏东亭一步跨了进来，笑着说：&ldo;哎，这是怎么了，兄弟两个泥菩萨似地对坐参禅。&rdo;

伍次友勉强笑道，&ldo;请上来坐罢。&rdo;

魏东亭一欠身也坐在炕沿边，压抑着内心的激动道：&ldo;告诉你们个信儿，今儿圣上明谕，晋封鳌拜为太师，一等公。方才从那儿过，鳌府正大摆筵席，张灯结彩，照得白天一样……贺喜的轿子、轿车摆得满街都是。&rdo;

明珠连忙接过话头，&ldo;伍大哥心里正烦，不能捡着好事说儿件？&rdo;

伍次友淡淡说道：&ldo;也没有什么烦的。年前我就说鳌拜盛极难继，这一加封，恐怕他就要完了。据我冷眼瞧，要么皇上绝顶聪明，要么便有极高明的人指点。&rdo;

&ldo;怎么？这话怎么讲呢？&rdo;魏东亭瞪大了眼睛盯着伍次友，明珠也道：&ldo;大哥这话我也难懂。&rdo;

伍次友笑道：&ldo;这有甚么难懂的。鳌拜近来养病在家，无尺寸之功，朝廷为何加封极品？按他的本心，如能吞掉皇上，早就动手了。此等无功之禄，他居然受之不疑，真叫作当局者迷了！&rdo;

魏东亭和明珠二人疑惑地对望一眼。伍次友的这些话未免太玄，大巧合了！伍次友看出二人的诧异，笑了笑道：&ldo;二君何必认真！我不过据理而断。你们天天回来都讲朝中的局势，就不许我也议上几句？&rdo;

九门提督吴六一这几日正紧张地筹备他公子的汤饼大会。吴六一婚媾甚晚，夫人庆氏头二胎生的皆是女孩子，直到四十三岁，才产下这个鳞儿，高兴自不待言。宴客三日，仅请帖就发出二百多份。可怪的是，所请的一个外客也没有，都是他的故旧，或新任将佐。但他一向行事乖张，人们也就见怪不怪了。

下午未牌时，客人陆续都来拜贺，东西廊下五光十色地摆满各家的礼盒子。吴六一概纳不辞，家下人等无不诧异：老爷平素以廉洁自许，平生除查伊磺之外，并不受任何私礼，今儿怎地一反常态？

客人们也有不少是伦昔日的部下，现在都在京华各衙。有的在禁军当差，有的品秩早就超过他了，但仍对他十分礼敬。他们来了，只寒暄几句，或是将礼单一呈，便说：&ldo;有要务在身，晚前不能与席，务请海涵&rdo;之类的话告辞而去。吴六一心知他们还要到鳌拜府去应酬，只是也不揭破，笑容满面地与他们应付，然后一一送走。临到入夜时分，除了魏东亭算是外来客人，其余的全是属下的一群副将、参将、游击、千总，这些人因为未获钧令不敢擅离。

&ldo;诸位！&rdo;吴六一见大家已安席坐好，便从主席上站立起来举一大觥酒，操一口不南不北的口音，抑扬顿挫他说道：&ldo;今日为小儿做汤饼会，承蒙各位赏脸，我瞧着多是十几年来跟着我一起滚爬出来的兄弟，真是不胜欢欣！&rdo;

坐在第一桌的刘参将起身将手一拱道：&ldo;军门！今日的汤饼大会承蒙魏大人光临，这是魏大人瞧得起咱们提台，没去攀高枝儿，来来来，兄弟先敬你一杯！&rdo;说完斟满了一大杯酒双手递了过来。满庭将佐也齐声敦促：&ldo;魏大人乃天子近臣，难得光临，就请魏大人先为少公子纳福！&rdo;

&ldo;好！&rdo;魏东亭见吴六一手下将军个个英姿豪慡，很对自己的脾胃，举杯一饮而尽，亮了杯底道：&ldo;兄弟勉占先杯，各位请！&rdo;

于是觥筹交错，呛五喝六。一厅之中唯上首铁丐左一杯右一杯，神气自若地吃酒。何志铭陪着魏东亭坐在席侧，不住地劝酒夹菜。

酒至半酣，吴六一脸上微带酡颜，说声&ldo;方便&rdo;，便辞了众人出去。除魏东亭外，谁也不曾留意他的这一举动。何先生见魏东亭发怔，一边起身斟酒，一边低声耳语道：&ldo;魏大人，我们军门要先发功了，迟了怕来不及。&rdo;魏东亭的心猛地往下一沉，酒涌了上来，心头突突乱跳，强自镇静，点头笑道：&ldo;果然是名不虚传了，&lso;铁&rso;得很！&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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