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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培德笑道:&ldo;我有句心里话。说出来请关主任不要批评我。我想,与其让一个不理想的人去当市长,倒不如让群众信得过的人去当市长。&rdo;
关隐达点头道:&ldo;你这话可没错呀!&rdo;
舒培德表情神秘起来,说:&ldo;关主任,我们策划一下。把你推上市长位置。&rdo;
关隐达听着并不吃惊,却故意像被火烫了似的,身子直了一下,严厉道:&ldo;老舒!你不要乱说!&rdo;
舒培德说:
&ldo;关主任,我今天是专门来同你商量这事的,没有乱说。我在生意场上滚了二十多年了,没把握的生意我是不做的。这事做起来比生意风险大多了。没有把握,我舒某人吃了豹子胆?&rdo;
关隐达问:&ldo;你的把握是什么?说来我听听。&rdo;
&ldo;把握就是这个广舒培德说着就做了个数钱的动作。
官场上阿堵物大行其道,谁都知道。可舒培德如此露骨,关隐达听着很不舒服。要说他完全不动心,只怕也是假话。他只是觉得奇怪,舒培德在他面前原是从不谈钱的。这几个月西州太乱了,事事得防着点儿。可是他仍有好奇心,想试探舒培德。便说:&ldo;老舒,现在官场上有时候要花钱,我知道。但是,仅仅花钱是不够的。哪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只要花钱就得当上官,很多人不背着票子买官去了?&rdo;
舒培德说:&ldo;关主任,我有胜算。张兆林那里,我可以去跑。四下打点,都算我的。&rdo;
&ldo;多少钱可以拿下来?&rdo;关隐达问。
舒培德回道:&ldo;我打算投资两百万。&rdo;
关隐达笑道:&ldo;老舒,我俩是朋友,这不错。可我也不值得你花两百万啊!&rdo;
舒培德说:&ldo;我敬重你,关主任。百姓也相信你。群众怎么说当官的,你们自己不知道,我们知道。再说了,关主任,我也有私心。直说了吧,你当市长,我生意也好做些。但是关主任你放心,我从来不乱来的。我如果乱来,不早出事了?盯着我的人多着哩!&rdo;
关隐达说:&ldo;那我也说直话吧。大家都知道,你同孟维周、万明山都是好朋友。同样是花钱,你何必不花钱保住万明山?&rdo;
舒培德说:&ldo;关主任,朋友有真朋友,有假朋友。这话就不细说了,没意思。&rdo;
关隐达不愿把事情想得如此天真,笑道:&ldo;老舒,我很感谢你。有你这样的朋友,也不冤枉了。但是,我对当市长毫无兴趣。&rdo;
舒培德摇摇头,又咽把口水,很恳切的样子,说:&ldo;关主任,你会做官,但没官瘾,西州人都知道。你值得人尊重的,就这些地方。可是,西州老百姓需要你。你只要站出来,肯定会大展雄风。张兆林、宋秋山、周一佛,我都是常打交道的,都算是朋友。说句不敬的话,他们都能做到省级领导,你可以做得比他们更大。别说我老舒赚了几个臭钱,就狂妄起来了。
我说,关主任你不如听我一回,我俩玩一把。&rdo;
关隐达笑道:&ldo;老舒,这话不要再提了。&rdo;
舒培德很失望的样子,说:&ldo;关主任,我真佩服你啊!&rdo;
关隐达说:&ldo;老舒,今晚说的这些话,这里说这里止。&rdo;
舒培德叹了声,说:&ldo;好吧。&rdo;
舒培德走了,陶陶从里屋出来,说:&ldo;老关,你到底不糊涂。&rdo;&ldo;你都听见了?&rdo;关隐达问。
陶陶说:&ldo;平时你同别人说什么,我从不在意的。今天我偶然听到一句,太可怕了,就干脆听下去了。你想过舒培德的真实意图吗?&rdo;
关隐达说:&ldo;我想过,但没法弄清他的真实想法。如果他受人指派,只是想试探我,他犯不着开这么大的玩笑。如果真想把我推上市长位置,我又怀疑他的能力。&rdo;
陶陶笑着问道:&ldo;你说真话,想不想当这个市长?&rdo;
关隐达认真想了想,说:&ldo;回去几年,我会希望自己当市长。现在,不想了。&rdo;
&ldo;可是今天舒培德特意上门来说这事儿,太奇怪了。&rdo;陶陶说,&ldo;老舒都五十多岁的人了,还拿这事儿开玩笑?&rdo;
关隐达点点头,不说话。的确太奇怪了。舒培德非常老道,照说不敢莽撞的。关隐达左思右想,都拿不准。真是个谜!
(六十)
张兆林迟迟没有来西州。每次都说他要来了,临时又不来了。不是说他去北京开会了,就是有别的重要事情走不开。按照安排,张兆林将下去看几个县,深入到基层去。那几个县城已搞过好几次卫生突击了,都说是要迎接上级领导。老百姓只知道会有大人物驾临西州,并不知道会来个什么角色。机关干部和环卫工人差不多骂娘了,仍不见张兆林的影子。
张兆林不来,孟维周很着急。他怕上面怪罪下来,说他没驾驭能力,好好儿一个西州,叫他弄成一团糟。他又不能公开替万明山避谣,人们会说此地无银三百两。又不能听凭外界传得沸沸扬扬,毕竟这是让市委丢面子的事儿。市委没面子,就是孟维周没面子。有次市直部门负责人开会,孟维周拍了桌子,指责写匿名信的人扰乱视听。关隐达坐在下面听了,心想孟维周到底老成。孟维周声色俱厉,说要从严追查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却不对万明山做任何评价。因为万明山是否干净,只有天知道。万一上面认真起来,查出了万明山的问题呢?孟维周不能打自己的嘴巴。可是他表情激动,又让人知道他很为这事儿生气。他只需做到这个样子就行了。
最近电视台的西州新闻收视率之高只怕是空前了。日里夜里都有各种传闻在散布,人们都希望从新闻里得到证实。初冬天气,总是阴霾垂地。人们悄悄议论着西州官场,神色或兴奋或慌乱,好像马上就要变天了。可是吃过晚饭,人们往电视机前一坐,又失望了。万明山仍活蹦乱跳的。他不是主持着重要会议,就是下农村、进工厂,日理万机的样子。老百姓真弄不懂了:为什么大家都知道是坏人的,偏偏人模人样呢?
那辆黑色小轿车每天照样停在办公楼前,里面钻出的仍是万明山。万明山总是满面春风,两手空空,大步流星。后面跟着他的秘书,替他提着包,端着他的茶杯。秘书很瘦小,习惯低着头。这就烘云托月了,万明山越发显得伟岸。自从匿名信事件以来,万明山没在任何场合对此发表过意见。他就像并不知道发生过这种事情,依然故我。功夫了得!细心的人看出个破绽:万明山每天清早都是红光满面,头发梳得溜光。一到十点多钟,就疲惫起来,只能强撑着。他夜里肯定都没睡好,清早只好洗个澡,人就精神焕发了。可那脸色毕竟是热水泡红的,过不了多久就复原了。
龙飞从不在关隐达家里说起市政府的事儿。他每晚都陪着通通做作业,然后回机关去。陶陶就同男人说:&ldo;龙飞这孩子少年老成,在官场成得了器。你看,万明山的事儿,他半个字都不提。&rdo;关隐达笑道:&ldo;你不知道,这种事情外界说得如何如何,市政府里面的人不一定听得见。别人都把他们当成市长身边的人,谁敢同他们说什么?&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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