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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阳高照,风把白云刮的一丝都不剩,仿佛那点乌云全都聚在了颜府门口。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从前颜府人口往来络绎不绝,现在也是门庭若市,不过是境况变了,昔日那是别人上门求生意,现在是老百姓们扎堆看热闹,一整个闹哄哄的。
颜远书的模样倒没怎么变,依旧是千岁绿的衣裳白玉冠,只是眼神沉稳了些,从前的纨绔样少了一二,至少被官兵赶出来时还知道掺着他那老父亲。
直到颜府大大小小百人全被赶出来后,官兵才推搡着最后一个人将门关紧,贴上封条,又站在白玉台阶上高声冲着百姓说道:&ldo;皇上下旨了,凡收留颜府众人及其家眷者,皆做连带处理,望各位父老乡亲好自为之,不与奸人同流合污,都散了吧……&rdo;
公事公办打发完百姓,主事的地方官何大人这才走到颜老爷身边,一脸为难地说道:&ldo;颜老爷,话我就说在这里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念在您给我那重病的婶子施过一碗热粥的份上,我再给您透个信,这次,是有人想害您,说您和珩督巡抚勾结,那都是借口……这南面上头有人打架,成败输赢,他们不敢现在南面,怕上头的人怪罪,只好朝北往死里折腾,您呐,就是他们的第一个牺牲品,劝您往东走吧……&rdo;
颜老爷没有说话,只苦笑着摆了摆手扭头走了,事已至此,说什么呢,没有什么好说的。
倒是颜远书回头看了眼颜府,还是朱红的门,还是熟悉的石狮子,茂盛的草木几乎要挤出院墙,满眼苍翠绿的不似秋天,可他却要和这个家说再见。
原本这就是一个和平常无二的一天,他爹正拉着呵欠连天的他在扯算盘算账,他手里的扇子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可突然就听到前院打砸的声音,一时间颜远书蓦地想到了从前的城管,以至于真的见到官兵时他并未显出个过多的诧异,反而是好脾气的问了他们一句:&ldo;喝茶么?&rdo;
他爹是最先反应过来的,脸色一变就是满脸褶子,比他娘在时笑的还灿,谁知官兵看上去并不想听人话,直接甩出一抹明黄来,颜老爷拽着他跪地,颜远书垂着头心里一点也不慌,耳朵里听的是胡说八道的圣旨,心里却在想退路‐‐如果能让他回房看一眼就好,他那褥子下头还压着打算给宁花楼的春晴赎身的五百两银子。
最后的最后,当然是没能回去的,和老百姓口中所传的一样,颜府倒了,说树大招风也好,说朝廷失势也对,结局就是如此,百姓们热衷于根据结局来猜测剧情,在官兵们抄家抄的热火朝天时,颜远书就听到了不下于三种版本的颜府倒台论,他听的好笑,随口问了他爹一个问题:&ldo;爹,您说,今年冬天我们还看得到梅花么?&rdo;
老爷子盯着屋子一直没理他,直到整个巷子都安静下来,直到他走出颜府,直到拐角处,他才甩出一句话:&ldo;……开不开花的,不都在心里么。&rdo;
&ldo;爹,您这么平易近人还文艺,儿子有些习惯不了啊。&rdo;颜远书扬了扬嘴角。
老爷子回头瞪了他一眼,胡子已经吹起来了,是颜远书看了无数遍的即将发火前的表情,就在他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时,老爷子突然收回表情,只用干枯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扭过头看着前方,别扭地说道:&ldo;现在颜家什么都没有,你若是想走,现在正好。&rdo;
颜远书抽回手,十分平静,原本他就已经二十七了,来到这里又顶着个少年模样活了三年,算起来已是而立,若是再因为别人一句话而情绪起伏,那就太不应该了,他没有表情,只是有些好奇地问老爷子:&ldo;从前有个疑惑,我一直没有问您,现在既然都到了这一步,那我干脆就问了‐‐为什么您对发生在我,或者说是发生在您儿子身上的事一点都不好奇?&rdo;
&ldo;好奇?好奇什么,你出生时,我就已经四十,现在也算半个入土之人,在老头子看来,这个世上但凡我不清楚的事,只能说是我见识浅薄,并不能代表说它不存在,你觉得你特殊,那你又怎么知道这个世上有没有别的什么人和你一样,一直过着忐忑不安、隐姓埋名的日子呢?&rdo;
&ldo;那设身处地,您早前收留我,是不是也希望您的儿子在别的地方,也能碰到一个别的什么人能真正的对他好,是这样吗?&rdo;颜远书不禁猜测道。
&ldo;也许有过吧……虽然我不愿承认远书是真的不在了,可有时看着你平平安安的,我又觉得他其实并没有走远。&rdo;
&ldo;那我说要走爹您会伤心吗?&rdo;颜远书賊笑着望着老人。
&ldo;……&rdo;个小没良心的,老爷子被噎了下,扭头朝前暴躁道,&ldo;哪个管你这么多!&rdo;
颜远书忙追上去笑着勾上他的肩膀道:&ldo;哎呦,我的爹诶,就走吧,您还真是什么都信呐!就这么说吧,虽然我是挺想走,可我觉得吧,我出去不到一天就得饿死,斟酌了下,我觉得我还是不能没有您!&rdo;
老爷子立马反唇相讥:&ldo;就你这穷奢极欲的做派,老头子是养不起你的!&rdo;说完还一把扯下他的胳膊,往前跨了一步,仔细看黑黑的面皮上似乎还带了些红。
颜远书笑个不停,扯着老爷子道:&ldo;哈哈哈哈,走走走,先找个地住下在说……&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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