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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白猿的箭照亮了整个东海城,为慌乱的人群指引了方向,也使得他们看清了盘踞在东海之上的是何其庞然的巨物。人们再次开始奔逃,这一次,他们开始远离东海,如同鱼入闸口般,重新回到东海城内。在绝对的威胁下,人们总会失去正确判断的能力。他们茫然地觉得,面对城中肆虐的士兵,总好过那庞然巨物。但无论是对于巨象还是狼群而言,杀死一群蝼蚁,根本就没什么区别。城中的士兵还在沿着笔直的街道缓步前进,不急不慢。队列之整齐,侧观如一人。自屠杀开始,他们从不主动追杀。凡是接近,又或者是试图越过他们的,都死在了矛刀之下。相比较那些修士,他们的效率可谓是慢得出奇。即使是一般的散兵游勇,也比他们更加有威胁。但这些其实都是韩虎臣事先吩咐过的——请君入瓮,一网打尽。抬头看了一眼昏暗的夜,东边的天空时不时闪烁着各色灵光,想来碣石尊和八死无门阵应当拖住了金鳌守军;东边的声响更吵了,人流应该正重新向着城内聚集。这一切,都在韩虎臣的预料中。“五人一伍,两伍一队,五队一关,堵住北、西、南三面十二条辅路。南北大道两侧各留四关,东西大道只留西侧四关。”随着他一声令下,早已到达目标点的士兵如木偶般整齐划一,开始原地备战,扼守路口。其余的士兵依旧以整齐的队列,继续在街道上游行。原本还在杀伐取乐的几个修士,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除去杀天骄和苏檀儿外,其余四人相继归位,守在韩虎臣布下的杀阵四角。“伟云,目前进展如何?”“自子时起,已过了四分之一个时辰,目前两路共计三万,南路共计十万,碣石尊灭杀五万。剩下的大约有三成还在城里逃窜,有四成在聚集在东部正在往回赶。还有三成在跑去东部的路上。”“还剩二十多万啊,快了。吩咐那四个人,动手麻利点,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是!”手中虎符闪烁,方才的命令显然已经下达了下去。除去围堵各条街道的士兵外,剩下所有的士兵开始会合,逐渐向着东方汇聚。就像一张大网,诱导着鱼群向指定的方向逃窜。剩下的事,不用韩虎臣去操心了。他将虎符抛给了石伟云,随后提起朴刀,大步流星地出了督尉府,前往城中某处。“将军,你要去哪里?”“杀个人,马上回来。”“可需属下陪同?”“不用,你负责坐镇指挥。大概还有一刻钟的时间,一刻钟后,无论我归来与否,解开所有将士的束缚,让他们自由行动。”“是!”临门前,韩虎臣回头看了他一眼,看着石伟云欲言又止的模样,说道:“有什么话别憋着,以后可能没什么机会说了。”“将军,存志至今没有动静。一刻钟后解开束缚,万一伤了存志怎么办?”“我给银鬃卫的军营设下了些禁锢,想来他们应该马上就能破封了。在街上巡逻的银鬃卫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存志那边应该还有一半的兵力。”“那岂不是……”“无妨。只要存志吃了那颗丹药,他身上就被标记了,将士们不会拿存志做目标的。这样就有保障了。”“那万一……存志没有吃呢?”“……若是如此,就只能仰仗杀天骄和苏檀儿那俩个疯子了。我事前已经叮嘱过那六人,要避开存志,并且拜托他们俩暗中护着他。你放心了吗?”“是!将军一路保重!属下自温酒以待。”“嗯。”伴随着大门的闭合,督尉府内陷入了长久的宁静。朴刀的刀柄在木质回廊上敲出一个又一个的音节,如同平缓的木鱼声,替那些死去的人祷告。穿过迂回的连廊,推开又一扇大门,门外,躺着的是督尉府内大小几十个奴仆丫鬟。无一幸免。韩虎臣看着他们临终前惊慌的神情,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又若无其事地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或许是心有所思,也或许是尸体垒得太密了,韩虎臣不小心踩到了一个人。抬起脚一看,很熟悉的一张脸,豆角年华,活泼灵动——那个一直侍奉在自己身边的人,那个对自己最忠心的丫鬟,那个对自己抱有特殊感情的小女孩,那个老战友的遗孤,保持着一个手持匕首,拼命厮杀的姿势,倒在了自己脚下。与其他人的惊慌相比,她倒是显得冷静不少。鬼使神差地,韩虎臣拾起了她的匕首,熟练地将藏在柄中的暗盒打开,倒出了一卷密文:韩虎臣已反。影子·乙未。呵!杨詹睿啊杨詹睿,真是好手笔!好算计啊!韩虎臣轻轻地抚上了她的双眼,让她得以安息。然后将她的衣衫整理好,双手合抱于胸前,又将她的血迹擦去。还从身上摸出一块玉环,放在了她的胸前。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冰冷的尸体俨然变成一位沉睡的少女。咚——朴刀剁地,周遭地裂,地坑突现。猩红的血,夹杂着粉白的肉泥,溅了韩虎臣一身。他无心打理,也不再停留,继续持刀走向了远方,最终消失在巷子深处。他的身后,留下了一堆尸体。数十具完整的尸首中,只有一具被打烂了头颅,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不过从衣装能勉强判断,是个女子。想来,应该是杀人者与她有仇吧?不然何必只毁去她一人的尸首?当真正的死亡降临时,当事人往往不会觉察。最开始是先反应过来的人,重新向着城内奔去,随后是一波又一波的人潮,在意识到东方是多么大的威胁后,再次疯了一般向着城内涌去。往日可容纳四辆驷马马车的主路,以及四条辅路,在这一刻发生了拥堵。先跑的人庆幸自己的反应及时,看着身后拥堵难前的人流,不由得发出了劫后余生的长叹。感叹中,一小波人群从他们面前跑过——反方向地跑了过去。刚开始他们不以为然,以为不过是跑昏了头人群,当他们看到东边那庞然大物时自然会回头。直到人越来越多,前行者们意识到出问题了。慢慢的,他们的脚步停了下来。不是他们不想跑,而是眼前看到的景象,彻底将他们震住了——人潮,汹涌的人潮如过江之鲫,在向东方奔涌,几乎与后方不堪上下,两股人潮汇流!“别跑了!别跑了!前面不能再过去了!堵住了!”“别往东边走!别去!往城里跑!”区区几百人的呐喊,无论如何声嘶力竭,终究被淹没在人群的恐慌与步伐声中,掩埋于人流之中。他们,成了第一批牺牲者。当两方人流第一次开始接触时,死亡就已经不可避免了。踩踏,比屠杀更加可怕。在韩虎臣的计划下,慢步前进的士兵,给了人群无穷的动力;而碣石尊的存在,也驱使着另一方不断逃亡。两潮汇聚,死伤惨重。仅仅几息时间,不知详数的人,就这么倒在了同胞的脚下。更有甚者,即使死了,却已经被人群拥挤、推搡着,尸体夹在人群中,形如活人。或踩踏、或窒息、或挤压……就像两股麻绳,又像绞作一团的蛔虫,扯不断,理不清,越绞越乱。不知什么时候,原本固守四方的四位修士,已经来到了人潮上方。看着脚下密密麻麻的人头,太熙通宝不由得啧啧称赞:“韩虎臣还是有手段啊……聚在一起可就好杀多了。”“没意思。”雷砌打了一个哈欠,做出一个十分人性化的表情,眼皮无力地垂搭着,看着下方露出满脸的嫌弃,“老鼠要边玩边抓才好玩,聚在一起算什么呢?”“嚯嚯嚯!”元寿通宝轻笑几声,浑浊的眼中流露一丝精光,笑着对雷砌说道:“道友此言差矣。老鼠什么时候都能抓,但这一网打尽的鱼群可不多见。想当年,上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老头子我还年轻,那时候……”“别废话了!”祸尽冷冷地打断了元寿通宝思忆过去,不顾他幽怨的眼神,率先出招,一边出手还不忘提醒道:“别忘了我们的目的,我主若不能破封,一切将功亏一篑。”其余三人的脸色这才稍稍严肃了些,认同地点了点头。随后,各式各样的法术向着下方人群砸去。一个又一个的血花,在地上爆开。伴随着血花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个一个的深坑。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一场无法制止的屠杀。短短几次呼吸的时间,东海城的伤亡已经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三十四万。这还只是粗略估计。毕竟堆积的尸体实在太多,若是砍下头颅铸成京观的话,其规模肯定是鸿蒙罕见。而且更多的已经面目全非,在这样的前提下,要计算出一个详细的数据,实属难于登天,更不要说去统计死者的信息。当然了,他们也没好心到会去帮着收尸并统计一下。远处,金鳌守军的光暗淡了,姬白猿也完全不是碣石尊的对手,已然陷入了下风,落败只是时间问题。近处,东海城内百姓所剩无几,只留下些许幸存者,在城中逃窜。但处在这样一座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围城,死亡只是时间问题。杀戮的主力开始懈怠了。三十万人,已经足够了,再杀下去,也不过是休闲娱乐。即使他们是邪修,是恶人,但也不是以杀人取乐的。在任务完成后,难免有些怠惰。太熙通宝在尸体堆里挑挑拣拣的,时不时拿出一个小瓶子,从尸骸上取下些遗垢。或是淤积的鲜血,或是流露的骨髓,或是一些脓疮烂皮……皆是些不堪入目的腌臜之物,其余人都是敬而远之,唯有他乐在其中。元寿通宝此时和一般的老人并无不同,取出一个被磨得油光发亮的茶壶,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看着远方战局,对着茶壶嘴儿就开始嘬起来。一点也没有方才凶残的样子。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他的品味却是极好的。那茶壶非凡品,老树盘根错杂的壶身,夜光下熠熠生辉的色泽,一看就是出自扬州广陵郡阴羡山的极品,更不要说壶底若隐若现的“供春闲制”刻。祸尽则与元寿通宝坐到了一起,喝着一壶茶水,看着同一场大战。时不时还取出纸笔来记录一二。谁能想到,这个下手尽是瘟疫毒药的阴鸷汉子,居然写了一手好字。那一手正楷,称得上“错落有致,正气浩然”,比不少折枝蟾宫的状元郎都要好上不少。雷砌的妻子与子嗣们,凭借其灵敏的嗅觉与行动力,再次开始了它们热衷的抓老鼠的游戏。惨叫声不绝于耳,但相较先前的屠杀,总是小了很多,也稀疏了不少。一头不算壮硕的母狮,争不过其他姐妹,既得不到丈夫的宠幸,又抢不到鲜活肥美的猎物,即使好不容易有了个孩子,却连头个月都没能挺过去。于是乎她只能追寻着地面上滴落的血迹,抓一些老弱病残来填饱肚子。眼前的目标,她已经盯了许久。他从人潮堵塞中活着挤了出来,但腿被人夹断了,此时正一瘸一拐地扶着墙,行走在小路上,不算快。她有信心,这个猎物势在必得,便也不免玩起了她最钟爱的猫捉老鼠的游戏。放在过去,她可没有这个资格。屏息、缓步。巨大的身躯在肉垫的辅助下,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她能感到猎物停了下来,应该是没力气了。现在的他一定充满了恐慌,这是吃掉他的最好时机。躬身、屈腿、露爪、呲牙、奔跑、扑杀。一气呵成。然后,她死了。转角的盲区,伸出一杆造型奇异的银色长枪。被当作枪尖的巨大湛蓝宝石和周遭环卫的银雕,刺穿了雌狮的咽喉。枪尖挑喉,枪不染血。临终前,雌狮看到了一男两女,还有一只跟在他们身后的小东西。见雌狮已经死透了,小白在沉默中收枪轻甩,甩去了枪尖不存在的血迹。雌狮逐渐化作冰雕,继而冰屑飘散,回归尘埃。阿依古丽身后,正躺着一个受伤的青年,被她藏在一个金茧里。他伤得很重,看似只有腿断了,但他的内脏都都碎了,被法术波及的。而且由于挤压的缘故,他的肋骨直接插进了他的肺里,最近的一根离心脏只有一步之遥。活不成了。芥弥不在,那些可以疗伤的丹药,在先前已经分给其他逃亡的人了。在场的几人只能做轻伤处理,这无异于延长他的痛苦。魏无患心善,也舍得做恶人。他示意几人把头别了过去,寻花出鞘,割断了他的喉咙。剑很锋利,他没有感到痛苦。握住寒哀的手,在颤抖。或许是因为愤怒,或许是有些恐惧,又或许是有些痛心。小白向着最惨烈的东方大步跨去,只冷冷扔下一句话。“走吧。”“嗯。”三人应了一声,同样默不作声地跟在了小白身后。现在,他们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杀人。喜欢逍遥仗剑行()逍遥仗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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