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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第1页）

这句话这样耳熟，她脸上恍惚地笑着，想不起来曾在哪里听过，含笑抽出手来：&ldo;专心开车吧，将车开得这样快，还只用一只手去扶。&rdo;早晨路上车辆稀疏，惟有军需的车队轰隆隆不时驶过。远处沃野千里，晨霭漠漠，秋天的早晨有薄雾，车窗外偶然闪过村庄农家，房前屋后的枣树已经在星星点点地泛起红光。大堆的麦糙堆在地头，高粱秸秆堆得小山似的。偶然有村里的孩子牵了牛，怔怔地站在田间看路上的汽车。

这一路风光看下来，虽然都是很寻常的景色，但因为两个人都知道是难得的偷闲，所以心里有一种犯法的快乐。她说：&ldo;清平行辕那边准已经乱了套。&rdo;他笑着说：&ldo;管它呢，反正已经尽力赶回去了，大不了听他们啰嗦几句。&rdo;

结果他们刚出了季安城不久，老远就看见前面设了路卡，大队的卫兵持枪直立，正在盘查过往的车辆，那卫兵的制服是藏青色的呢料，远远就认出是卫戍近侍。慕容沣笑道：&ldo;好大的阵仗，不知是不是在收买路钱。&rdo;静琬斜睨了他一眼：&ldo;亏你还笑得出来，准是找我们的。&rdo;慕容沣哈哈大笑，将车子减慢了速度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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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沣心中还惦记着静琬（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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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沈家平亲自率人在这里等候，因为他们一路追寻过来，知道是往承州方向去了，但没想到他们竟然走得这样远，所以只在这里设卡。慕容沣见朱举纶也来了，不由对静琬说：&ldo;真糟糕，朱老夫子也来了，准得受他一番教训。&rdo;原来那朱举纶虽是挂着秘书的职名，其实慕容沣自幼跟着他学习军事谋略，虽未正式授业，亦有半师之分。一直以来他为幕僚之首，说话极有分量，慕容沣对他也颇为敬畏，所以慕容沣嘴上称呼他为老夫子，其实心里已经老大过意不去，沈家平早已打开了车门，慕容沣下车来，笑着对朱举纶说：&ldo;朱先生也来了。&rdo;心里想他定然会有长篇大论要讲，自己此番行事确实冲动，只好硬着头皮听着罢了。谁知朱举纶神色凝重，只趋前一步道：&ldo;六少，出事了。&rdo;

慕容沣心里一沉，因为前线大局已定，几乎已经是十拿九稳，不会有多大的变局，所以他才一时放心地陪静琬去了承州。不想一夜未归，朱举纶这样劈面一句，他不由脱口就问：&ldo;出了什么事？颖军克复了阜顺？还是护国军失了德胜关？&rdo;他虽然这样问，但知道战局已定，这两桩都是不可能的事qíng，但除了这两桩之外，旁的事又都不能关乎到大局。

果然朱举纶摇一摇头，神色间大有隐忧：&ldo;不是颖军‐‐请六少上车，我再向六少报告。&rdo;静琬也已经下车来，见慕容沣眉头微皱，不由十分担心。他回头也望见了她，对她说：&ldo;你坐后面的车子，我和朱先生有事。&rdo;

她点了点头，司机早就开了车过来，她望着慕容沣与朱举纶上了车，自己也就上了后面的汽车。卫兵们的车子前呼后拥，簇拥着他们回去。

他们在中午时分就赶回到清平镇，静琬路上劳顿，只觉得累极了，洗过澡只说晾头发，谁知坐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醒来时天色已晚，屋子里漆黑一片，她摸索着开了灯，看了看钟，原来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她走出去问了孙敬仪，才知道慕容沣回来后一直在开会，孙敬仪道：&ldo;夫人还没有吃晚饭，我叫厨房做点清淡的菜吧。&rdo;

她本来身体一直很好，这两天却总是听见吃饭就觉得没胃口，只得打起jg神说：&ldo;就叫厨房下点面条吧。&rdo;孙敬仪答应着去了，过不一会儿，就送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一海碗黑沉沉的汤汁，另外还有四碟酱菜。她坐下来才看出那汤汁是卤汁，北方所谓的打卤面，就是将面条下好了，另外预备卤汁浇上去。那卤汁里面除了ji脯丝、里脊ròu丝、鳝丝、云腿，还有蛰皮海参之类，那海味的腥气扑鼻，她只觉得胸口堵住一样，一口气透不过来，只是要反胃，连忙将勺子撂下，将那卤汁海碗推得远远的，起身走过去开了窗子，夜风清凉地chui进来，才觉得好受了些。

这么一折腾，最后只就着酱菜吃下半碗面条去，糙糙收拾了上chuáng睡觉去。她惦记着慕容沣，所以睡得并不踏实，总是迷迷糊糊刚睡着就又惊醒，最后到天亮时分，才沉沉地睡去了。

慕容沣到第二天下午才回来，因为前一夜没有睡，这一夜又熬了通宵，眼睛里净是血丝。那样子像是疲倦到了极点，回来后饭也没有吃，往chuáng上一倒就睡着了，静琬听着他微微的鼾声，只是心疼，弯腰替他脱了鞋，又替他盖好了被子，自己在窗下替他熨着衬衣。

她几件衬衣还未熨完，孙敬仪就在外面轻轻叫道：&ldo;夫人。&rdo;她连忙走出去，原来是何叙安来了，他日常对她总是很礼貌，行了礼才说：&ldo;麻烦夫人去叫醒六少。&rdo;自然是有紧急的军事，她略一迟疑，他已经主动向她解释：&ldo;我们一个友邦大选中出了意外，现在上台执政的一方对我们相当不利。只怕今后北线的战局，会十分艰难。如果从南线撤军，那么实在是功亏一篑，现在他们的通电已经到了……&rdo;

她心下奇怪，正yù发问，内间慕容沣已经醒了，问：&ldo;外头是谁？&rdo;她答：&ldo;是何先生来了。&rdo;他本来就是合衣睡的，趿了拖鞋就走出来，他们说话，她一般并不打扰，所以退回里面去。不晓得为什么，她只是心神不宁，想着何叙安的话，怔怔地出了好一会的神，突然闻到一阵焦煳味，才想起来自己还熨着衣服。手忙脚乱地收拾，那熨斗烧得烫热，她本来就不惯做这样的事，急切想要拎开去，反倒烫到了手，失声&ldo;哎哟&rdo;了一声，熨斗早就滚翻在地上，慕容沣在外面听见她惊叫，几步就冲了进来，见她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连声问：&ldo;怎么了？&rdo;

她手上剧痛，qiáng忍着说：&ldo;没事，就是烫了一下。&rdo;他捧起她的手来看，已经鼓起一溜晶亮的水泡，那样子竟似烫得不轻，他回头大声喊：&ldo;孙敬仪，快去拿貂油来。&rdo;见旁边洗脸架子上搭着毛巾，连忙打湿了替她敷在手上。冷的东西一敷上去，痛楚立减，等孙敬仪取了貂油来涂上，更是好了许多。

她十分赧然：&ldo;我真是笨，一点小事都做不来。&rdo;他说：&ldo;这些事本来就不用你做，你自己偏要逞能。&rdo;话虽然是责备的意思，可是到底是心疼埋怨的语气。她心中一甜，微笑对他道：&ldo;何先生还在外面等着你呢，快出去吧，别耽搁了事qíng。&rdo;

他&ldo;嗯&rdo;了一声，又叮嘱她道：&ldo;可别再逞能了。&rdo;她将脚一跺：&ldo;成日嫌我啰嗦，你比我还啰嗦。&rdo;他本来因为局势紧迫，一直抑郁不乐，见着她这么浅嗔薄颦，那一种妩媚娇俏，动人心弦，也禁不住微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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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沣心中还惦记着静琬（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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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入了冬，战事越发地紧迫起来。承军虽然打到了乾平城下，但因为外国政府出面，所以不得不暂缓开战，只是围住了乾平，由外国政府调停，开始谈判。慕容沣因为那一国的友邦转为支持昌邺政府，十分头痛，所以谈判的局势就僵在了那里。虽然乾平唾手可得，但却因为受了内外的挟持，动弹不得。不仅南线如此，北线与俄国的战事，也因为有数国威胁要派出联军，不得不忌惮三分。

所以不仅是慕容沣，连同一帮幕僚们心里都十分焦急，这天会议结束之后，秘书们都去各忙各的，惟有何叙安与朱举纶没有走。慕容沣本来就不耐久坐，此时半躺半窝在那沙发里，将脚搁在茶几上，只管一支接一支地吸烟，一支烟抽不到一半就掐掉，过不一会儿又点一支，不一会儿那只水晶的烟灰缸里，就堆起了满满的烟头。何叙安咳嗽了一声说：&ldo;六少，叙安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rdo;

慕容沣说道：&ldo;我看这几天你都是吞吞吐吐的，到底有什么事？&rdo;何叙安道：&ldo;如今虽然形势并不见得怎么坏，可是老这么僵下去，实在于我们无益。就算打下了乾平，大局上还得听昌邺政府节制，实在是无味得很。&rdo;慕容沣&ldo;嗯&rdo;了一声，说：&ldo;昌邺内阁由李重年把持，老二侉子跟我们积怨已久，如今只怕在幸灾乐祸。&rdo;他心中不耐烦，直用脚去踢那茶几上的白缎绣花罩子，他脚上一双小牛皮的军靴已经被缎子擦得锃亮，缎子却污了一大块黑乌，连同底下缀的杏色流苏，也成了一种灰赭之色。朱举纶是个老烟枪，坐在一侧只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袋，并不做声。

何叙安道：&ldo;内阁虽然是李重年的内阁，可离了钱粮，他也寸步难行。假若壅南程家肯为六少所用，不仅眼前的危机解了，日后的大事，更是水到渠成。&rdo;慕容沣本来就不耐烦，脚上使劲，将茶几蹬得&ldo;咔咯&rdo;一响：&ldo;别兜圈子了，你能有什么法子，游说程允之投向我？&rdo;

何叙安身子微微前倾，眼里却隐约浮起奇异的神采：&ldo;六少，程家有一位小姐待字闺中，听说虽然自幼在国外长大，可是人品样貌皆是一流，更颇具才gān，程家虽有兄弟四个，程允之竟称许这位年方及笄的小姐为程家一杰……&rdo;他话犹未完，只觉得慕容沣目光凌厉，如冰似雪一样盖过来，但他并未迟疑，说道：&ldo;六少，联姻为眼下最简捷的手段，如果与程家联姻，这天下何愁不尽归六少？&rdo;

慕容沣嘴角微沉：&ldo;我慕容沣若以此妇人裙带进阶，岂不为天下人耻笑。&rdo;

他语气已经极重，何叙安并无丝毫迟疑：&ldo;此为权宜之计，大丈夫识时务为俊杰，六少素来不是迂腐之辈，今日何出此言？&rdo;慕容沣沉默片刻，冷笑一声：&ldo;权宜之计？你这不过是yù盖弥彰。&rdo;

何叙安道：&ldo;成大事者不拘小节。&rdo;只听&ldo;咚&rdo;一声，却是慕容沣一脚将茶几踹得移出好几寸远：&ldo;这怎么是小节，婚姻是人生大事，要我拿来做此等jiāo易，万万不能。&rdo;

何叙安到底年轻，何况素来与慕容沣公私都极其相与，虽然见他大发雷霆，仍旧硬着头皮道：&ldo;六少说这是jiāo易，不错，此为天字一号的jiāo易。所易者，天下也。如今局势，我们虽有把握赢得颖军这一仗，可是北方对俄战争已是胶着，李重年的昌邺政府又是国际上合法承认的。即使解决了北线的战事，宋太祖曾道：&lso;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rso;难道六少真的甘心与昌邺划江而治？如若再对昌邺用兵，一来没有适当的借口机遇，不免落外国诸友邦口实，说不定反生变故。二来此一战之后，数年内我军无实力与昌邺对垒，数年之后，焉知又是何等局面？三来兵者不吉，如今国内国外，都在呼吁和平，避免战争，六少素来爱兵如子，忍见这数十万子弟兵再去赴汤蹈火，陷于沙场？&rdo;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顿了顿又道：&ldo;程允之jg明过人，必然能领悟六少的苦心，六少与程家各取所需，何愁程氏不允？不费一兵一卒便能平定江南，不起战端，天下苍生何幸？&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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