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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第1页）

那茶房本来见她孤身一个弱女，又一直病着，十分可怜，接了钱在手里，答应着就去帮她叫车，车还没有叫来，那几个治安队的士兵忽然又去而复返。一见了她就厉声命令：&ldo;将通行证jiāo出来。&rdo;她qíng知不好，腹中如刀剜一样，疼得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那老李已经一把夺了通行证，说：&ldo;这定然是假的无疑，刘师长的家眷，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我看你定然是混进城来的jian细。&rdo;静琬死死用手按住小腹，那冷汗顺着鬓角一滴滴滑落，只觉得他说话的声音，一会儿远，一会儿近，连他们的脸也看不清楚了。

那几个人已经如láng似虎一般欺上来，不由分说，将她推攘了出去。她虚弱已极，只得任由他们将自己带到治安公所去，方踏进公所大门，再也支持不住，晕了过去。先前被她打了一掌的那人骂骂咧咧踢了她一脚：&ldo;臭娘们真会装死！&rdo;这一脚正踢在她肋下，她轻轻哼了一声，痛醒过来。只听旁边有人说：&ldo;陆司令说了，先关起来再说。&rdo;然后脑后一阵剧痛，被人扯着头发拎了起来。另外一个人在她背心里用力一推，她跄踉着向前走去，那人将她攘进监房，&ldo;咣当&rdo;一声锁上了门。

二十八

大帅府中因为办喜事，连各处树木都挂满了彩旗，妆点得十分漂亮。礼堂之后本来有一座戏台，因为地方不够大，所以gān脆搭起临时的彩棚，然后牵了暖气管子进来，彩棚四周围了数百盆怒放的牡丹花，那棚中暖气正起，chun意融融，花香夹着衣香鬓影，在戏台上的丝竹悠扬声里，名副其实的花团锦簇。

慕容三小姐瞧见慕容沣的私人秘书王道义在外面一晃，于是向他招一招手，王道义满脸堆笑，问：&ldo;三小姐有什么吩咐？&rdo;慕容三小姐说：&ldo;今天卢玉双也来了，你得给我一个面子，将她的戏往后压一压。&rdo;王道义&ldo;啊呀&rdo;了一声，道：&ldo;三小姐只管叫她唱就是了，怎么还特意地这样说。&rdo;三小姐笑道：&ldo;你是戏提调嘛，我当然要跟你说一声，好叫你心里有数。&rdo;王道义笑道：&ldo;三小姐这样说，可真要折死我了。三小姐既然开了口，就将卢老板的戏排到倒数第二去，成不成？&rdo;只听戏台之上的梅妃正唱到&ldo;展鸾笺不由得寸心如剪，想前时陪欢宴何等缠绵。论深qíng似不应藕丝轻断，难道说未秋风团扇先捐……&rdo;三小姐忍不住笑道：&ldo;这是哪个外行点的戏？&rdo;王道义赔笑道：&ldo;前头的戏，都是拣各人拿手。听说纪老板最拿手的就是这《梅妃》，刘司令点了这出，他是大老粗，只图这青衣唱得好，哪里懂得什么。&rdo;三小姐听他这样说，笑了一声，禁不住回头遥遥望了慕容沣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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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团锦簇中的喜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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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沣人虽然坐在那里，却连一句戏也没听进去，只是觉得心神不宁，勉qiáng耐着xg子坐了一会儿，起身就去换衣服。他一出来，舒东绪自然也跟着出来了。慕容沣换了衣服出来，并没有接着去听戏，而是径直往后走去。后面有一幢小楼，是他平常办公的地方，现在这里静悄悄的。他在小会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摸了摸口袋，舒东绪连忙将烟盒子打开递给他一支，又替他点上。

他拿着那香烟，却一口都没有吸，看那烟燃着，沉默了好一会子，才问：&ldo;还没有消息来？&rdo;

舒东绪摇了摇头，说：&ldo;没听说什么，说不定尹小姐早就出城走了。&rdo;慕容沣并没有再说话，坐了一会儿，又起身踱了两步，最后立住脚说：&ldo;我这会子心神不定的，总觉得要出事。你去告诉陆次云，这件事他务必要尽心尽力，绝不能有半点差池。&rdo;遥遥听见前面戏台上锵锵的锣鼓声，他心qíng烦躁，随手将烟拧熄了：&ldo;昨天闹了大半夜，今天又得唱到半夜去，真是烦人。&rdo;

到了晚上十点钟以后，戏码一出更比一出jg彩，等到最后的《大登殿》，魏霜河的薛平贵、卢玉双的代战公主、纪玉眉的王宝钏，三大名角聚于一台。魏霜河只亮了一个相，方未开腔，台下已经是掌声如雷，喝起门帘彩来。

程允之本来在国外多年，平日连电影都是看外文的，坐了这么大半天功夫，只觉得枯燥无味。可是看台下满满的客人，都是津津有味的样子，便向程信之轻声用法文道：&ldo;他们家真是守旧的作风，但愿露易莎可以适应。&rdo;露易莎乃是程谨之的西文名字，他们说西语的时候，总是这样称呼。程信之亦用法文作答：&ldo;露易莎一定会尝试改变这种作风，她向来是有主见的，并且不吝于冒险。&rdo;他们两个说的虽然是法语，仍旧将声音放到很低，所以周围的客人并没有留意。正在这个时候，一名侍卫走过来对程信之说：&ldo;程先生，外面有人找您。&rdo;程信之以为是自己的司机，起身就去了。

过不一会儿，他就去而复返，低声依旧用法文对程允之道：&ldo;大哥，我出去一趟。&rdo;程允之说：&ldo;戏已经要结束了，再坐一会儿我跟你一块儿走。&rdo;程信之道：&ldo;一个朋友出了点事，我得去看看。&rdo;程允之微觉诧异：&ldo;你在承州有什么朋友？&rdo;程信之微微一笑，说：&ldo;是朋友的朋友，所以大哥你不知道。&rdo;程允之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说：&ldo;已经快三点钟了，什么朋友值得你三更半夜地去奔走？&rdo;程信之道：&ldo;是露易莎的一个朋友，原来是赶来参加婚礼的，谁知突然得了急病，今天这样大喜的日子，不方便叫露易莎知道，我先替她去照看一下。&rdo;

程允之听他这样说，只得由他去了。程信之走出来，他的汽车停在大帅府西面的街上，他上车之后，吩咐司机：&ldo;去治安公所，快！&rdo;他素来脾气平和，司机听他语气虽然从容镇定，可是竟然破天荒地说了个&ldo;快&rdo;字，不由觉得定是十万火急的大事，将油门一踩，加快了车速，直向治安公所驶去。只一会儿功夫，就将他送到了公所大门前。

程信之见公所门前亦有背枪的岗哨，另外有个穿制服的jg瘦汉子，却在那墙下黑影里等着，一见到他下车，连忙迎上来，问：&ldo;是程四爷吗？&rdo;程信之很少被人这样称呼，只点了点头，那人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番，见他气度过人，一见便知是位华贵公子，终于松了口气，低声道：&ldo;四爷‐‐条子是我托人捎去的，四爷想必已经看了，麻烦四爷将条子还给我。&rdo;程信之就将那三指来宽的纸条还给了他。他接过去之后，三下两下就扯得粉碎，笑容可掬地说：&ldo;咱是粗人，丑话说在前头，虽然那位小姐给了我不少钱，可这事儿泄出去，那我是要掉饭碗的。反正我也不认识您，您就当这是趟买卖。&rdo;程信之点了点头，那人道：&ldo;四爷请随我来。&rdo;

那公所之内的走廊又窄又长，一股cháo气霉气扑鼻而来。两旁的监室里，黑dòngdòng的，只隐约看见关满了人。不时听到呻吟之声，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就听到有人骂骂咧咧。程信之只觉得毛骨悚然，脸上却不动声色：&ldo;你们这种买卖真不错，不愁没生意上门。&rdo;那人一笑，说道：&ldo;四爷真会说笑话，今天抓进来十几人，个个都没有沾他们半分油水。我瞧着那位小姐可怜，才问了她一声。她病得哼哼叽叽的，半天才说可以找您程四爷。我派人去饭店里也没寻见您的人，最后才打听到您去吃酒席了。得，我好人做到底，帮她这一回。&rdo;

拐过弯去是间小小的屋子，里面点着一盏很小的电灯，光线晦暗。屋子里一个人本坐在桌边喝酒，看他们进来才不声不响地站起来。那jg瘦汉子转脸问：&ldo;四爷，钱都带来了吗？&rdo;程信之从身上掏出一沓钞票，说：&ldo;五百块，你点一点。&rdo;又抽了一张钞票放在上面：&ldo;这五十块钱，两位拿去喝杯酒。&rdo;

那jg瘦汉子&ldo;哟嗬&rdo;了一声，笑嘻嘻地说：&ldo;那谢过四爷。&rdo;将嘴角一努，那人就从墙上取了一串钥匙出去了。过了一会儿，搀着一个瘦弱的女子进来。电灯下照着那女子苍白的一张脸，程信之迟疑了一下，那女子已轻轻叫了一声：&ldo;程先生……&rdo;话音未落，人已经摇摇yù坠地往前扑去。程信之未及多想，抢上一步搀住她，只觉得一个温软无比的身子伏过来，他心中怦怦直跳。那jg瘦汉子说：&ldo;准是吓着了，我来。&rdo;伸手狠命地在她人中xué上掐了一记，她果然慢慢醒转，眼皮微微一跳，吃力地睁开来。

程信之觉得此地实在不便久留，于是轻轻扶住她的胳膊：&ldo;我们先出去再说。&rdo;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任由他搀了自己往外走，那jg瘦汉子送到走廊外面，拱了拱手：&ldo;恕我不送了，凭谁来问我，我没见过二位，二位也从来没见过我。咱们后会无期。&rdo;

等上了汽车之后，程信之才叫了一声：&ldo;尹小姐。&rdo;静琬的眼泪刷地全涌出来，可是面前这个人，几乎是陌生人，举起手来忙忙地去拭泪。程信之取出自己的手帕，伸手递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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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团锦簇中的喜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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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迟疑着接过去，手帕很gān净，一颗眼泪滚落在上头，瞬间就不见了，更大一滴眼泪落下来，接着又是一滴……路灯在车窗外跳过，一颗颗像溢彩的流星划过。他的脸隐在黑暗里，她虚弱得奄奄一息，他问：&ldo;尹小姐？&rdo;腹中隐约的抽痛再次传来，她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颤抖着回过头去，空阔无人的街道，只有他们的汽车驶着。她哆嗦着低声说：&ldo;谢谢你，可我实在没有法子，才想到了你。就在前面放我下车，如果……如果到时被他知道……&rdo;程信之的声音低沉，传到耳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熨帖之感：&ldo;不会有人说出去的，司机是我从壅南连车一块儿带过来的，十分可靠。治安公所的人一定不知道你的身份，否则决不会这样轻易放了你出来。即使以后他们知道了，也绝不敢说出来‐‐若是被六少知道本来关住了你，又放了你走，只怕他们个个会掉脑袋，所以他们一定不会说。哪怕上头的治安长官略知一二，同样害怕六少追究责任，一样会瞒下去。&rdo;他三言两句就清晰明了地道出利害关系，静琬不由自主生出了一种希望，轻轻地咬一咬牙：&ldo;请你帮助我‐‐为了程小姐，请你帮助我。&rdo;

黑暗里她的眼睛如星子般璀璨，幽幽散发着骇人的光芒，仿佛是绝望，可更像是一种无可理喻的执狂。他竟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片刻，方才道：&ldo;尹小姐，我会尽我所能来帮助你。&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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