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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一此去经年4（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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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回家的那天，江家老爷太太苦留不住，大姐亦十分不舍，大娘又何曾舍得？只抱着梅窗不住的逗弄，好一会儿才唤了乳母来，大姐给带了好些东西，又叫大哥也给爹和大嫂带了不少，到最后实在是装不下了方才作罢。

大哥与我们不同车次，所幸路上还有个傅玉笙，不至于叫我一人做了苦劳力。一路上倒也平稳，独独二姐又犯了晕车的毛病。

傅玉琅一面给她轻拍后背，大娘叹气道：“上回来的时候，我瞧着已经不晕车了，这才没把那药包带着，怎么回回都这样与人做对呢？”

傅玉笙这时却从随身的包里掏出几个橘子来，道：“若是没有旁的药，倒是可以试试这个。”

大娘喜道：“橘皮本就是味药材，最是能宽中理气，不过你这孩子，这时节哪里来的橘子？”

我道：“有的吃不就好了？还管哪里来的，先给二姐止了恶心不好么？”说着拿过一个橘子剥起来。

傅玉琅也接过橘子来，用手帕略擦了擦，拨开将桔皮递给了二姐。我将我剥好的橘皮递过去，二姐却嫌弃道：“瞧你剥的什么，我才不要。”

嘿，小爷还不伺候了呢！我嘀咕了一句“爱用不用。”就在一旁自顾自的吃起橘子来，大娘这时叹了一口气，道：“砚清，就是少了一份耐心，你但凡对书晴稍稍用心，也不至于被李家的小子设局害你。”

我心道好没意思，然碍着人多也不好犟嘴，便打了个哈哈混了过去。回头却见傅玉琅拿着手帕叠着，小小的一方手帕叠起来又取开，取开来又叠上，手帕上四合如意云纹便如活了一般，在杏白的底色上做云卷云舒状，却有种心思郁结的莫名。

行至济南，车子短暂停留，人群熙来攘往，十分混乱。我想起曾与傅玉琅在济南有过难得的二人同行，千佛山、兴国禅寺、罗宋汤……想到傅玉琅还曾想亲手烹饪一回，却不知真是汤的滋味浓郁，还是她也分外看重这一段时光。

这样想着，忍不住偷眼再去看傅玉琅，此时她已经收起了帕子，正将一叠毛巾叠的厚厚的，垫在大娘身后，好叫她坐的舒服些。傍晚的阳光透窗而过，给她披上一层暖融融的金黄，但她周身上下沉静如水，使得这初夏时节的金乌，也如月儿一般，叫人生不出燥烦之意。

大娘这时道：“哎呦，看着太平平的地界，怎么就乱糟糟的，也是多亏了何家小子在这里守着。”又回过头来提点二姐，“你父亲给你选的，真正是千里挑一的好人家的好人，你往后可要收收自己这副做派，安心嫁人才好。”

她提点的虽是二姐，这边厢四个人都是一惊，心照不宣的对视之后，我率先陪笑道：“二姐这几日已经学乖了，还跟着二嫂打围巾，学女红，可不是豆城家里的那个野丫头了。”

二姐这时在底下暗暗踢了我一脚，瞪眼小声道：“你才是野丫头。”

大娘确实高兴起来，道：“真的？可织成了什么、绣成了什么？”

傅玉笙本来趁着停车在整理被挤出来的行李，大娘此言一出，他手上的书卷零散散落了一地，我只恨自己多嘴，赶忙上前帮着捡拾，到是傅玉琅笑道：“大娘，为山九仞，岂能一日之功？女红针织都是功夫活儿，映蔷这还没能学的通透，哪儿来的什么成品呢？”

大娘深信不疑，道：“这倒也是，便是回了家映蔷也不能再这么野，现在砚淇那边横竖有珠儿，玉琅你平日里就多教一教映蔷罢。”

傅玉琅点头，眼风却是含着笑意看着趴在桌上不发一言的二姐。果然好孩子偶尔撒起慌来，也能叫人深信。

回到家里，二娘见了我先是哭了个一佛出世，珠儿、翡翠也是红着眼圈，倒像是见着了我的棺椁一般。我一边安慰一边暗想，倘若我真是死在了外头，这些人只怕还要伤心。如此，也算是值了。

二哥倒还好，毕竟身为男子，不能像女人家一般，只是脸色苍白些，又不住叫我在家多休息，莫乱跑，似乎方宅便是个铜墙铁壁，挡得住外头纷乱杂芜。

大娘又差了林先生来给把脉调养，其实额头的伤口早就好了，大娘这样子不过是想叫林先生给去一去头上的疤痕，但于男人而言，一个浅淡的疤痕委实算不得什么。

小六子先时也没怎么样，等人们散去跟着我到了院子才汪着一眼的水，眼泪巴巴的看着我，又过来绕圈，直到确定我没有缺胳膊少腿才小声抽泣起来，一边哭一边道：“少爷，你可急死我们了”

我心道这孩子反应也忒慢了些，本想笑话他来着，然而想到抱犊崮山上一草一木，想到那些未知生死的日子，突然就软了心肠，伸手拍了拍他的头，道：“有惊无险，你家少爷命硬得很，便是到了鬼门关，阎王爷也是不收的。”

小六子赶紧过来摆手，似乎我说出的话也如霜雪雾雨一般可见，凝在我身前，这样挥一挥手就能把他们抹去，当做不曾出口一般。道：“少爷可不敢说这样的过天话，当日知道您和二少奶奶被劫持，家里头急的什么似的，二少爷本来身体就不好，您在山上头呆了一个月，二少爷也是在鬼门关口转悠了一个月呢，还是林先生日夜看护才没有出大事。”

我心里一动，当下听话道：“好，不说过天话，”又问，“二哥身体现在如何？”

小六子道：“好是好了，不过就跟从前一样，吹不得风受不得寒，不过这会儿夏天到了，到也用不着多操心的。”

我原先看着二哥脸色苍白，只道走的时候也是这样，却忘了走的时候还是春寒料峭，今番回来却是夏初，他的脸色早该不似冬日雪寒了。

只是这样的心焦，却一定有一份是为了傅玉琅，或者说，他承受的，竟是双倍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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