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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第1页）

没想到查了二十几天，案子节外生枝，又进去了三个人。一个是物价局副局长，一个是收费股股长，一个是物价检查所所长。副局长叫余尚彪，另外两个干部是无名小辈，名字李济运没记住。多几个人进去就叫窝案，人们就有了谈论的兴趣。网上飞出帖子：&ldo;一窝老鼠贪污五万元，一县百姓多交五百万&rdo;。副标题是：&ldo;乌柚县物价局烂透了！&rdo;网上帖子的题目总是先声夺人，内容未必就是那么回事。李济运看看帖子，无非是县电业局为了电力提价，给物价局送了五万块钱。每度电提价一分五厘，电业局每年电费收入增加了近五百万元。五百万数字说起来很大，实际上每度电也就加了一分五厘，摊到每个人头上每年多了五六块钱。电力提价未必没有道理，只是行贿受贿说不过去。电业局不给物价局送钱，电价也是要提上去的。如今办事总得打发，早已成了惯例。

有天艾建德碰到李济运，说：&ldo;老舒嘴硬，一个字都不吐。&rdo;

案子正在办理，不能在外头说的。可两人都是县里领导，就私下里说说。李济运笑道：&ldo;都说你们办案很有办法嘛。&rdo;

艾建德说：&ldo;办法都用尽了，他硬说自己清白。&rdo;

李济运也不相信舒泽光清白，物价局进去几个人，未必就他一干二净？他回到家里，再听舒瑾说宋香云骂街，就说：&ldo;她还骂什么？物价局进去四个人了，他舒泽光跑得脱？&rdo;

舒瑾说：&ldo;推土机讲，全世界人都贪，我舒局长都不会贪！&rdo;

&ldo;不贪就好嘛！马上就会移交司法，没事肯定还他清白。&rdo;他想舒泽光干净，黄河水倒流！

大清早，李济运在银杏树下碰着老同学。刘星明说：&ldo;济运，我感到很痛心。舒泽光进去之后，我一直指望他没事。看来真有事了。听说物价局还会有人进去？&rdo;

&ldo;我也不希望他们有事，但情况已经这样了。老同学，你也不必难过。我们再痛心都没用，谁叫他们自己不争气呢？&rdo;李济运握握老同学的手，想快点离开。

刘星明却抓住他的手不放，说：&ldo;我一直没有议论这件事，因为心里有疑虑。看来是我误会星明同志了。我得找时间同星明同志交交心。&rdo;

李济运把手收回来，说：&ldo;老同学，我觉得你没必要找刘书记交心。有些话，不解释没有误会，解释了反而有误会了。&rdo;

&ldo;那也是的，我听你的吧。&rdo;刘星明想了想，很久才说出这话。他同李济运再次握手，才转身而去。刘星明腋下夹着皮包，往大门外走。一路碰着熟人，都会同他握手。有人同他交臂之后，会回头去望望。

有天下午，李济运看看时间快下班了，刘星明打电话请他过去一下。晚上照例在梅园宾馆有接待，他不知道这会儿还有什么事。他敲门进去，刘星明说：&ldo;济运，艾建德刚才向我汇报，舒泽光真的没有问题，收钱的是余尚彪他们三个人。&rdo;

&ldo;老舒真的这么过得硬？&rdo;李济运听着有些吃惊。

&ldo;济运，有这样的好干部，我们应该高兴啊！&rdo;刘星明的络腮胡子，一到下午就黑而乱。他放松身子往后靠着，双手软软地搭在胸前。李济运想这人嘴上冠冕堂皇，内心肯定希望舒泽光有事。

&ldo;我们当然应该高兴。&rdo;李济运顺着刘星明的话说。

刘星明点上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就只剩下半截烟了。他这么吸烟的时候，必定是心cháo起伏。他让烟雾从嘴里慢慢地冒出，就像练着某种神秘的功夫。烟雾完全散尽，看得见李济运的脸了，他才说话：&ldo;余尚彪他们还交待了新的问题，违法金额超过六十多万了。你知道吗？这中间没有舒泽光半点问题。真是难得啊！&rdo;

&ldo;确实难得。&rdo;李济运说得谨慎。他后悔在家说了舒泽光的坏话，应该相信好干部还是有的。他自己就算过得去的，做人做事无亏大节。只是官场风气的确不太好，似乎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了。

烟灰缸里有水，刘星明把烟头扔进去，听得滋地一响：&ldo;可是，认真追究起来，舒泽光也要承担领导责任啊！&rdo;

&ldo;刘书记您说得对。他没有带好班子，肯定难辞其咎。&rdo;李济运也点上烟，小心斟酌了措词，&ldo;但是，我想这种情况下，追究舒泽光的领导责任可能不太妥。他们局里出这么大的窝案，他可以一尘不染，老百姓只会替他叫好。组织上一追究，老百姓会起拱子。&rdo;

&ldo;起拱子？&rdo;刘星明没听懂。

李济运笑笑，说：&ldo;乌柚方言，说的就是群众集体闹事。&rdo;

&ldo;你们乌柚方言可真丰富，我来这么久了都还有好多话听不懂。&rdo;刘星明不相信会有人起拱子，&ldo;济运，你说得有理，但也未必。如今群众不太相信干部，被查的干部要是过了关，只会说他们后台过硬。&rdo;

李济运没想到刘星明会这么说。不过他倒说了句大实话，只是这话他说出来不太好。他只能说群众对干部是信任的。李济运有意帮帮舒泽光，便说：&ldo;越是群众不相信干部，我们就越要理直气壮地肯定好干部。这是教育群众的好机会。舒泽光没有问题，就还他清白。&rdo;

刘星明笑笑，说：&ldo;济运说到哪里去了！没有谁说舒泽光不清白，组织上有权调查任何一个干部。没问题，他依然当他的局长。&rdo;

李济运眉头锁着，说：&ldo;刘书记，怕只怕好进不好出啊。&rdo;

刘星明使劲地摇头，说：&ldo;你没想清楚！又不是依法逮捕，更没有治他的罪，只是组织上调查。他是共产党员，是国家公务员，就有义务配合组织调查任何问题，包括他自己的问题和别人的问题。&rdo;

&ldo;我听他老婆骂过要国家赔偿。&rdo;李济运说。

刘星明冷冷一笑，说：&ldo;她是一知半解！没伤她男人一丝毫毛，赔偿什么呀？干部接受调查是按党纪行事，不存在剥夺人身自由，他法律空子都没有钻的！&rdo;

李济运想的是息事宁人，说：&ldo;刘书记，我觉得不管怎样，得让舒泽光体体面面出来。顺顺他的气，这是肯定要做的工作。他老婆和我舒瑾同事，我知道他老婆的脾气。&rdo;

&ldo;做领导干部的，教育好自己的配偶，这一点非常重要。星明同志的老婆陈美，就是个好同志。人家毕竟是副科级干部啊！&rdo;刘星明居然说到了陈美，李济运听着很不舒服。心想你既然说陈美是个好同志，又欠着人家人情，就应该提拔她呀？

&ldo;济运，市物价局长熊雄是你同学吧？&rdo;刘星明突然问道。

&ldo;是的。熊雄是市直部门最年轻的一把手。&rdo;李济运说。

刘星明说：&ldo;我想请熊局长到县里来一趟，我们一起陪舒泽光吃个饭。走，吃饭去吧。我们边走边说。&rdo;

李济运这才明白，刘星明同他闲话半天，只是想让他请熊雄。两人下了楼，同车去梅园宾馆。突然响起了爆竹声，震得车窗玻璃发颤。车往外走，才发现大门口浓烟滚滚。刘星明问：&ldo;大门口放什么鞭炮？&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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