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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上说“此话为她何时所言?”阿裕不假思索“昨日。”今上复问“经由何事谈起?”阿裕闻言转回了胆怯模样,又死死埋着首说“奴昨日给充容上药抱怨了两句,这是充容斥奴的。”他的手渐渐失了力,却亦想了想,她那样一个人,亦是会斥人的吗?复掩下了笑意回说“回锦官林翠去罢,尽心侍奉。”阿裕终得悬心之落,再叩首后方出了含元殿门。踏入含元殿的那一刹那,她觉得徐襄宜受责,太过应当了。这每一句问询,就似一支抵在她心口的矢,随时都可能剥夺她微薄的性命。ァ78中文ヤ~⑧~1~ωωω.7~8z~w.còм
她回锦官林翠时,徐襄宜已醒。待她入内时问“你去哪儿了?”阿裕俯身接了白绢来予她拭面“无事,尚局得了新缎,请锦官林翠去瞧。”徐襄宜垂头应了一声“哦”,阿裕应说“奴见皆是您不大欢喜的鲜亮色,是以不曾取回。”
后听徐襄宜抽噎一声“便是我欢喜,今亦穿不得。”阿裕心明语中意,却还是碰触了她的柔软,俯身请罪道“奴失言,奴知错。”她摇了摇首说“你出去歇歇吧。”阿裕见她如此,说“充容不要太过哀痛了。奴昔日听家母说,亲人所逝,哀而不伤是好的。”她拂开掉落的泪说“那令慈有没有告诉你,哀毁骨立是何滋味?”阿裕闻声,只觉得这个字眼是透彻的悲伤,规劝道“家母大抵是闻夫人之言,您知晓的,奴不懂这些。”她垂首道“别跪了,出去歇息吧。”阿裕无法,只得退却。
行出去时,见周铃立于殿前。阿裕上前施了大礼“周才人。”周铃略颔首回礼,询她“她尚安否?”阿裕复屈膝说“周才人挂牵,奴会如实转告充容。”她不答周铃的话,周铃亦不在意,只说“阿裕,我没什么对不住她的。”阿裕躬身应“是”。周铃转身出了锦官林翠,身影于宫道上消弭无形。
朝堂终于重演了十二年前辩理的盛况,言官们各占一派,经由宋京之事而起的,是对推恩之章的质疑。朝局的变换瞬息万变,更况今上用人严苛,有错即会罢免弃用,惟是在收纳谏议上尚算宽厚。可此次有些稀奇的是,帝党之言官一概站在罢宋京,处以枭首之刑,以儆效尤。帝党的背后,是我朝权力的巅峰。处于对侧的言官们开始踟蹰着自己立场的正确与否,自己所效力的所坚持的政见,是否会将自己送上一条不归路。
朝局如此,宫掖亦是动荡的。徐襄宜偶有行出锦官林翠,宫娥避其如豺狼。从善如流的叩行大礼,遑论议她的是非。她只是垂着首行自己的路,不言不语。十一月初七晚,帝临锦官林翠。她如旧在殿阁前迎他,今上两日不见徐襄宜,只觉她愈发清减了。他先扶住她,后揽着她入了内寝。
他来的时候不早了,她向来知他的惯常规矩,他疲于去解女人的衣物,于是自行解了中衣的系带。不料手腕被他攥住,他手上一带,她便已倒于他怀中,“这时候动你,我不堪为夫。”她抿了唇答说“今日妾身上是干净的。”她误解其意,他抚她的侧颊说“徐襄宜,你还在孝期呢。”她阖了眸说“妾家乡于永州坪梧,家训仍由在耳,男女之别甚巨,女儿家聘人以后,再不守孝期,此后荣辱…亦与家门无干无系。”
说罢她接着去挑中衣的系带,复又从善如流去解心衣脊梁上的系带,他环住她的同时合上她的衣襟,握住她灵巧的手腕,遂终于止住了她的行举。所谓的男女之别,是伤她的利剑,然手掌天下权位高如他,亦无法替她去承一丝一毫。她仰头望着他,眼眶中漾着的泪有一滴垂落在他的手指上,他拂去后说“徐襄宜,你别这样。”他摩挲她的侧颊,仿佛能从这平滑的肌理中,看到她曾经受过的苦痛,她仰着首望他,泪盈于睫“陛下是觉妾不孝失德,是以嫌恶妾,不愿让妾侍奉吗?”
他摇了摇首“不是。”她的手搭上他的后背,俯首于他左耳旁说“陛下,妾求您,您的恩典,妾想要。”他复有些诧异,揽住她重新平躺下去,亲自去解她腋下的系带,她阖了眼,任由他拙笨的一点点去试探解开。她的心衣向来打的是繁复的双字结,是以他当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扯开,他的手伸向她的腰身,轻言“抬一抬。”
她随着他的行止而动作,轻抬起腰身,他便将她藕色的绸袴褪下。后无需她侍奉,他自行解了玄衣,俯身上去。他将细密的啜置于她的额头,眉间,侧颊,红唇,与颈项之上,并尽力的隐忍心底每一分热烈的人欲,化燃起的熊熊烟火为静水流深的温存。她今日亦不同于往常,往日他微一使力,她皆要掉一掉眼泪的。亦不知是今日他的和缓温存着实令她无不适之感,还是她刻意隐忍。半个时辰后,他戛然而止。侧身让开,缓缓躺下时问“今日你疼吗?”
同时置一只手臂示意着她枕,她向他这侧蹭了一蹭,明澈透底的眼眸对上他的,与那日一般的话,她尤是回问“您想听真话吗?”他顺力揽了揽她,温和的说“自然。”的倏忽,她的手攀上他的手臂并和缓的摩挲着,轻缓地说“妾今日一点也不疼。”他的手抚在她如瀑散开的鬘发上说“那便好。”复忆起些什么,又询说“那日呢?”
她深明话中之意,好似仔细的回想了一番,却真似懵懂无知一般转首询他“您所言是哪日啊?妾着实记不得了。”她的温吞柔缓,疏导着他一切的悔疚与愤恨。然而须臾她并没有止住行举,而是接着引诱着他,白荑于他身上似烛火摩挲,燃起他方才奋力压下的欲。
“陛下…妾想疼啊。”他终于明白她所求为何,不过是想以外痛镇内痛而已。一时间愠怒萦于面上,口气亦凌厉了起来“徐襄宜,你把朕当成什么了?”语毕他踩了履去披衣裳有欲离之意,却见她掀了被褥,披了将才掷于一旁的中衣亦下了软榻,没有丝毫犹豫的跪于他身侧,扯住他中衣的一角。今上挣了一挣,徐襄宜没有松手,今上自不是真的气她,只是以她压抑心痛,神志不清,复说“你今日不清醒,朕不与你计较,你好好歇着罢。”她扯他衣袖的手遂握的更紧,他以其诚心如此,猛向前一踏,徐襄宜不知他如此动作,被挣开后后脊磕在地上置的矮案的一角上,瞬时疼的皱了眉头,这咣的一声亦传入今上的耳,而他回护亦不及,欲涌出口的两个字被他咽了回去,他改换了称谓“充容,你…”
她的衣襟半散着,却不管不顾的扑入他的怀中哭着说“您恕了妾吧,妾好疼啊。”他复揽住她,后不知她哭了多久,亦不知他哄了多久,直至天擦了亮,约莫快至寅时了。她自毫无压制的哭声到稍有压制的哭音再到毫无气力,只能无力靠于他的肩上隐泣。待她稍有平缓,他遂取了绢子来一点点擦她的泪痕,说“徐襄宜,你活的太委屈了。”她静默无声,却会意点了点首。他手毫不使力的搭在她的腰上,替她捏着盖于她身上遮蔽的薄毯的一角“如不出今日之事,你是不是连放声哭一哭都不肯?”她以哭哑的嗓音回说“是。”他继然抚着她的鬘发说“为何?”
她侧身,枕在他的膝上。他替她掖了掖薄毯,她说“于暗香疏影时,教习所授是为嫔御喜怒不显,却亦授嫔御侍奉圣驾,当喜而愉形于色,不可含丝毫悲而怨之色,是以极长一段时间,妾都以此为一段谬论,还有家人子曾言,此话便为徒言,毕竟哪个嫔御见了圣驾,会生出悲怨呢?”
他破天荒的不驳不斥她的话,回说“许让,着实是个习死理之人。”她垂首,借着窗牗间透过一点朝晖的光芒去睨自己的柔荑,他那日所责的虽然依旧疼,但都伤在表皮上,毫无伤及根骨。他握了她的手“在看什么?”她摇了摇首,回望他说“您可知暗香疏影的规矩是谨严的,如有错失,教习当真是毫不留情。妾受过教习的责,如今回想起来,那段时日当时妾甚感难熬,然今朝,却回味无穷。”
他应的却不在主核之上,而是询说“她责过你啊。”她转眼睨他,不以为意说“妾犯错失,教习责妾,理所应当呀。”门外烛火晃动,意恐起身盥洗之时辰将至,他不疾不徐的问“她如何责你?”
她不知他所问何意,照实情说“教习御下甚严,却亦井井有序,轻则领责斥、录书、举茶之惩,重即是手板、竹板、单衣长跪之惩。”他闻外间宫娥走动的声响,替她披上中衣,拾其里袴,语中微有一分哂“这些责你不会都受过吧?”她轻摇了摇首“妾三生有幸,未曾遭过竹板之惩。”
这便是说,她受过责斥,录过书,举过茶,受过单衣长跪和手板的惩戒…他手缓缓攥成拳,又徐徐的松开来。
倏忽他说“宋京之事,快要了结了。”她不知这样的朝政万机为何说与她听,只半知半解的点了点首答说“陛下决断就是,妾不懂这些。”他回话“徐襄宜,今日之后非你之错失,你不要再认了。”她垂首,借他更衣时分着了中衣裙下来,他一张臂她便将外袍穿好,替他理了理褶皱说“昨夜是妾胡来。”他哂道“你还知道啊。”她屈了屈膝,他欲出门,走前留给她一句话“好好歇歇吧。”她屈膝到底,念及今上到底亦是一夜未眠迁就于她,话中带了几分心疼“您…亦是呀…”他掩了门扉往侧殿盥洗更衣,疲倦中有不可消磨的喜悦。
原来迟钝似她,亦是会说贴心话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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