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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听心者（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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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很多话，但不知道怎么说，也许我就不该说，也不该提。”蝌蚪丢下那盏灯说道。这不是谎言，可也不是真话。“我想我们不能再练习了。”

没想到，林牧之只是耸耸肩，好像并不太在意。他的衣服随着他的动作起皱，看起来更脏，简直要和那堆旧书融为一体了。“就眼下来看，你需要的引导已经超过了我能提供的。”他说。

蝌蚪一听这话，心中就是一动，话还没出口就已经被她嚼烂了：“向松告诉你那些事了？”

“呵呵，当然是他。”林牧之坦然答道，“他做的没错，你不要怪他。”

“不怪他？哼，我有的是可以怪他的理由，”蝌蚪轻哼一声，想到他满屋子的兵书战策和杀人武器。“我想他倒是挺符合他的身份的，他也许对自己这个角色很满意。”

林牧之抬头看了看蝌蚪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了下去，重新扎到了书堆里。“小蝌蚪，我们之前做的那些，算不上真正的练习。啊对了，你今天参加训练表现得很不错。”

“你看见了？你是怎么看到的？”

“这还不简单吗，想看并不是一件难事。”

“什——”

“你为什么纠结这个？这个重要吗？对吗？”他直直地看着蝌蚪，声音突然韵律悠然起来，如同深沉、舒缓的低低絮语。蝌蚪叹了口气，承认他是对的。

“好吧，你是对的，那不重要。”蝌蚪重复道。尽管静默不语，林牧之的声音仍然盘旋在空气中使人平静。“那么，我们今天的课题是什么呢？”

林牧之自鸣得意地笑了：“你会知道的。”

林牧之的声音又正常了，简单而熟悉。那回音般的韵律被打破了，如同风儿把一片云彩吹散了。“刚才——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你是不是用了什么法术？”蝌蚪惊异地问，刚才自己的思想和话语竟然全都跟着林牧之在走，几乎就是对方说什么，自己也就认同什么。这简直太奇怪，太可怕了，这就是林牧之的能力吗？

“我请画屏夫人不要在她的课上讲太多我们林家的事，”他仍然狡黠地笑着，“然而，虽然有这样的嘱咐，可是你竟然一句都没问过，真让我惊讶。”

确实，蝌蚪从来没有对林牧之的法术有过好奇心，总觉得应该会是某种比较弱的能力，因为他不像其他人那样飞扬跋扈——现在看来，自己真是大错特错了。林牧之比自己想象的要强大得多，也危险得多。

“你能控制人心，像她一样。”蝌蚪想到林牧之这样一个有同情心的人，一个貌似的好人，竟然和王后一样，就不寒而栗。

林牧之并没理会蝌蚪的指责，而是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那些书上面，然后随口答道。“不，完全不一样。我远远比不上她的力量，或者说她的残忍。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法术，你没弄明白，小蝌蚪。”

他叹了口气，解释说，“我们传习的是林家的听心之术，不过没有我们这样的人了。我是我们家族的最后一个人，也是——，最后一个听心者。不过我不能读到人的心思，不能控制人的思想，也不能在你的脑袋里说话。但我能唱歌——只要人们能听到我的歌声，只要我能看着人们的眼睛——我就能让他们照我的意思行动。”

恐惧依然蔓延了蝌蚪的全身。即便那是自己颇为信任的林牧之。

蝌蚪慢慢地向后挪，想在对方和自己之间拉开点儿距离。林牧之当然注意到了，但是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你不信任我，这很正常，没人会希望自己的想法暴露在别人面前，哪怕只是个无邪的孩子也不愿意这样，”他喃喃自语，“所以，自然没有人信任我。于是我仅有的朋友就是那些写在纸上的字句。但除非确有必要，我不会使用这种能力，而且我也从没有出于恶意去使用它。”他不屑地冷哼一声，自嘲地笑了起来：“如果我真的想要，王位也是囊中之物。”

“但你对王位全无兴趣。”

“是的，我妹妹也不想，我们知道那并不是什么美好的东西。不过，有些人不这么看我们，会觉得我们是莫大的威胁。就像你刚才那样，本能地觉得我们很危险。”

蝌蚪点了点头，心想这样的人里面，一定包括王后在内：“好像没有人说过她什么——反正没人跟我说过。”

“人们不喜欢谈论死去的前王后，”他紧紧咬着字眼，淡然地看向别处，“但她在世的时候，人们可没少议论。承慈王后，听心王后。”蝌蚪没见过这样的林牧之，现在的他和平时不一样。平时的他总是安静平和的，也许有点儿钻牛角尖，但从不生气愤怒，从不伤心痛苦。“她不是在选妃大典上被选中的，不是像德盈王后或卫有仪那样，甚至也跟你不一样。张鲁娶了我妹妹是因为他们彼此相爱。”

张鲁！

蝌蚪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直接称呼汉中王的名字，在王宫大约没有人敢这么叫他，哪怕是在背后。不过，这听起来还真是怪怪的。蝌蚪想，这位张鲁也许曾经年轻过，也像向松一样，生来就注定成为王者。

“勋贵们自然很讨厌她，因为我们出身于卑微的家族，因为我们没有炫目、浮夸，或其他人所拥有的那些愚蠢的法术。”林牧之一股脑儿地说着，眼睛仍然看着别处，肩膀随着呼吸起伏。“当我妹妹成为王后，她扬言要改变这一切。她仁慈、宽厚，能将向松培养成一个富有同情心、惜老怜贫的汉中王，一个不惧怕自己人民的汉中王。但那终究没能实现。”

“我知道失去兄弟姐妹是什么感觉……”蝌蚪喃喃说着。此刻的她想起忆辰仍然觉得一切极不真实，好像所有人都在说谎，而忆辰其实已经回家了，正快乐地生活着。但蝌蚪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事实，某个地方，自己哥哥身首异处的尸身才是真正的事实。“我昨天晚上才知道，我哥哥死在前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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