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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第2页）

余智明白他的意思，便解释，&ldo;观死者衣物，之前应是在休息，睡觉醒来发髻微有乱很是自然。&rdo;

&ldo;那么死者是睡了一觉醒来突然想死，于是就自杀了？&rdo;

卢栎反问语态并不强烈，余智没有不快，&ldo;虽然老夫无法解释，可只凭这一点，无法推翻自刑判定。&rdo;

他笑吟吟看着卢栎，没有解释自己以何为标准判定自刑，明显是等着卢栎说结论，想看看他的斤两。

&ldo;确实，&rdo;卢栎眼梢微垂，并未看到余智眼底考量意思，眼神一刻未离死者，神态认真，&ldo;死者身上伤痕有八，集中于腹部，皆是本人能达到的部分，损伤程度多轻，多数有反复犹豫痕迹，致命伤仅一处。现场表现虽凌乱，却是因为无关人员踩踏，端看尸体表征，算是安静整齐的，遂一般仵作会鉴定此为自刑。余老先生，我说的可对？&rdo;

&ldo;不错。&rdo;余智满意的捋胡须，每个要点都能精准看出，这卢栎年纪虽小，心智眼力一样不少，确是出色，他不禁好奇，那剖尸剜心之事可是事实？

卢栎态度谦逊，&ldo;余老过奖。&rdo;

&ldo;你之前言不过……可是有其它高见？&rdo;其实余智也很好奇。

&ldo;高见谈不上，确有其它怀疑。死者身上多处伤口为自刑，我肯定这个说法，但死者心口这处致命伤‐‐&rdo;卢栎指着尸体左胸血洞，&ldo;余老请仔细看，这处致命伤深及两寸，伤处平滑，干净，没有犹豫，是非常稳准狠的一刀，与其它伤口表现不同。&rdo;

&ldo;我们知道，自刑者举刀自戕之时，脑中思绪必然纷乱，会难受，会犹豫，所以下意识造成的伤口一定会集中，断续，伤口浅，不致命。但还有一个极重要的特点，伤口的损伤方向应该一致。您仔细看角度，其它伤口都是略朝下，也就是死者握匕首的角度稍稍低，可这致命伤……却朝上。&rdo;

卢栎缓言说道，&ldo;打个比方，若是他杀，其它伤口一定是比死者矮的人制造出来，而这处致命伤，唯有比死者高的人才能制造出来。&rdo;

仵作验死，最重要就是致命使，比如一个人短时间内先后被几个人打了，之后倒地而亡，致命伤是谁造成的，谁就是凶手，其它人惩罚力度会很小。

所以验错致使伤，是非常不专业的错误。

卢栎娓娓道来，声音轻缓，并未有指责之意，余老却瞬间眉头一皱，精神紧绷，弯下|身去看那处伤口。

半晌，他转过脸来看卢栎，眼神有些复杂，似有欣慰有激动，独独没有不快，厌恶。

卢栎心下松了一口气，这位老先生资历好像很深，得罪了不太好，可事实证据一定要坚持，现在看……他是碰到明理之人了。

余智叹息了一声，&ldo;唉老了，不细看真能忽略一些事，还是你们年轻人好，眼睛利。&rdo;

&ldo;爷爷才不老！爷爷刚看，这些不知哪冒出来不懂尊老的年轻人就蹦出来，不但打断爷爷验看，还恶状相逼，现在竟还不知天高地厚的大放狂言，真真可笑！&rdo;一直在余智身后抱仵作箱子的少年说话了，表情非常不高兴，话也说的很不客气，&ldo;爷爷做仵作近五十年，什么死验不出来？教出来的徒子徒孙不知凡几，连大理寺堂官见着爷爷都得客气着，哪个山里来的无知小子也敢妄言，爷爷可别太给他们脸了！&rdo;

说完他冲着卢栎扮了个丑丑的鬼脸，&ldo;还是京里的白哥哥好，聪明懂事又温善，爷爷咱们赶紧回京吧，不要在这破地方浪费时间了！&rdo;

少年像个炮仗似的说了一通话，卢栎才突然想起自己与沈万沙进来时，余智老先生好像连仵作箱子都没打开，而他老人家，是被沈万沙硬生生从床关拽开的……

原来人家还未验完！

怪不得……

卢栎有些脸红，&ldo;这位小哥说的对，确是我们不对，打断了老先生验看，若老先生继续，定也能发现疑点。&rdo;

余智挥挥手，&ldo;不说这些，你过来接着看，说说你的猜测。&rdo;

卢栎上前，余智身后少年不满，余智拉长声音略带压迫的唤了声他的名字，&ldo;王良‐‐&rdo;

这个少年，也就是王良，立刻不敢说话了，束手退到一边，不过看向卢栎的目光还是有些不善。

赵杼见卢栎不用仵作箱，早就将箱子放在地上，抱着胳膊站在他身侧。卢栎验尸时他并不出声，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卢栎每一个动作，心绪随之起伏，觉得世间再没有像卢栎一样的少年，俊秀，聪慧，专注，阳光……没有任何人，比卢栎更合他的眼缘，让他想这么一直看着，贪婪的不想错过半分。

他仍然想让卢栎亲口说出喜欢他，可有些以前意识规定的其它东西却渐渐淡化了，现在，他下意识认为，冒犯卢栎就是冒犯他自己，非常不值得原谅。

遂他瞥了王良一眼，淡漠，寒凉，像看一只将要踩死的蚂蚁。

卢栎知道误会产生，可现在不是时候，想着以后有机会再挽回，偶然间注意到赵杼视线觉得不对，怎么杀气那么重！

赵杼武功高强，脾气不怎么好，卢栎亲眼看到过他杀人，还不只一次，他知道赵杼完全做得出来这种事！

跟他不一样，赵杼好像没有明显的生死道德观，好像站的高高在上，觉得谁该死就会毫不犹豫动手。相处时间没多久，卢栎改变不了他的三观，却想影响他的行事做风。

&ldo;赵大哥‐‐&rdo;他软软的呼唤赵杼。

赵杼是他的朋友，他失去记忆，不知从何处来，去往何处，不知道之前的岁月里是否手染鲜血，卢栎只想把他想象成一个坚毅勇敢的战士，纵使手染鲜血，也是为了保家卫国，一点也不希望他是个随心所欲的杀人凶手。

看到卢栎眸中肯求之意，赵杼怔了一瞬。

少年心地纯善，有着非黑即白一样纯粹的善恶观，这样的纯粹有时是吃不开的，因为天下之事并非如此理想，有很多灰色地带，有很多暗里形成的规则，他总这样一定会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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