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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快逃啊（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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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相是种伤害，请选择谎言。如果谎言是一种伤害，请选择沉默。如果沉默是一种伤害，请选择逃离。

真相到底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人们相信的是什么。林牧之曾经教过蝌蚪这一课，但那时的蝌蚪还完全不能理解。人们会相信他们看到的世界这个大拼图的一小部份，或是由好演员和骗子造就的完美演出。

天下没有一支军队会拥护杀死父亲的儿子、没有臣子会服从犯上作乱的反叛，没有百姓会跟随为了王位弑君杀父的忤逆。这计谋真可谓天衣无缝。

“快逃！向松！”蝌蚪叫着，极力想喊醒他，“事到如今，你非跑不可！”

这时冷子丘已经放开了蝌蚪，雷电又在蝌蚪身体内积聚起来，它们在蝌蚪的筋脉中涌动，仿佛火焰穿过冰层。蝌蚪击中了生铁手铐，用电火花把它熔化，直到它从自己手腕上掉了下来，这一切都在转瞬间完成。

一种异样而熟悉的感觉在蝌蚪心中涌起，她认得这种感觉，认得此刻在她心里激起的本能。她似乎又变成了那个在集市里偷东西的小偷，而小偷的本能告诉她一个字，跑。跑。跑。

几乎是在本能的驱使下，蝌蚪抓住向松的肩膀，想把他拉起来，但向松却像是失了魂魄一般动也不动。蝌蚪只能小小地电击了他一下，刚好让他回过神来，接着又大叫道：“别发呆了，快跑！跑啊！”

向松这才挣扎着站起来，几乎要在血泊中滑倒。

蝌蚪本来都作好了准备，以为王后会跟自己大战一场，控制着自己的雷电杀死自己，或杀死向松。但王后只是一直哭喊，在其它人前面表演着。疏月站在她旁边，双臂燃起火焰，做出要保护他母后的样子，甚至根本没打算拦住逃跑中的两个人。

她们在按她们计划好的方案行事。

“乱臣贼子，你们无处可逃！”疏月叫嚣着。但蝌蚪已经跑起来了，一边拖着向松。“你们是凶手！是犯上作乱！你们逃不了的！”

疏月的声音，蝌蚪曾经那样熟悉的声音，穿过门，穿过大厅，仿佛一路追捕着两人。蝌蚪脑海里的声音混着疏月的声音，一起吼叫起来：

你总是轻信别人，你又被别人骗了，看看这次害死了多少人，看看疏月都做了什么。

两人跑着跑着就变成了向松拖着蝌蚪，让蝌蚪跟上他的脚步。滚烫的热泪夹杂着愤恨、恼怒、悲伤，蒙上了蝌蚪的双眼。蝌蚪什么也看不见了，除了被向松拉住的自己的手。他要带自己去哪儿，蝌蚪并不知道，现在只能跟着他走。

追兵的脚步声在两人身后响起，那穿靴子的踏步声如此熟悉。随身侍卫、禁卫军、士兵，他们正在四处搜捕，追踪着两个叛逆。

脚下的地板从后廊的抛光的青石变成了旋转铺排的大理石——这里是宴会厅。摆放着精美瓷器的巨大八仙桌挡住了两人的路，但向松用一道烈焰把它们推到两边去了。上面十几个花瓶被抛在了地下，瓷片碎了一地，流出的水和熊熊烈火搏斗着。水碰到向松的皮肤就变成了水蒸气，仿佛他周身笼罩着愤怒的愁云惨雾。他看起来就像个被剧变逆转的人生所纠缠的怨灵一般，而蝌蚪根本不知道怎样安慰他。

在宴会厅的尽头，灰色的羽衣和亮晃晃的刀剑都聚集在那里，整个世界仿佛放慢了速度，看来已无处可逃。蝌蚪决心必须战斗。

雷电在她的皮肤之下窜动，等不及想要释放。

“不行的，”向松的声音空洞而颓丧，他垂下手，收回了他掌中的烈焰，“我们赢不了。”

很不幸，向松是对的。

追兵从各扇门、每道走廊里拥进、围拢，甚至窗子也被穿羽衣的人堵死。几百名水灵族，手持利刃，时刻准备着痛下杀手。蝌蚪和向松完全被包围了。

向松的目光扫过那些士兵，搜寻着他熟悉的面孔，他曾经的部下。但从他们回敬他的目光，蝌蚪能看得出可怕的阴谋造成了什么样的后果：他们的忠诚已经分崩离析，就像他们的将军也已经恍恍惚惚。但他们中的一个小校，看到向松的时候抖了一下。令蝌蚪惊讶的是，他走上前来的时候，手中的剑没有对准自己。

“奉令王后之命，拘捕二位。”他说着，手颤抖个不停。

向松和他的老朋友目光相接，点了点头：“我不会反抗的，苏哲。”

快跑。蝌蚪内心在这样喊着，一次又一次。但这一回，她跑不了了。向松看起来五内俱焚，眼神里的痛苦是蝌蚪根本无法想象的，那伤痛已然深入骨髓。

这位天生富贵的世子，也学到了自己的一课。

蝌蚪想，疏月背叛了自己。不，他从来就不是自己这一边的。

蝌蚪的眼睛适应了昏暗的光线，看清了四周的栏杆。低矮的天花板沉沉压下来，犹如关野兽的大笼子。蝌蚪以前没见过兽笼，但她想那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生死场。”轻声耳语听起来如同大叫，但愿没人听见。

然而有人笑了起来。

黑暗渐渐消散，牢房越发清晰，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隔着栏杆坐在蝌蚪旁边，一笑一颤犹如一只颤抖的恶魔。

“我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只有四岁，疏月不到两岁。他躲在他妈妈的裙子后面，怕黑，怕这些空荡荡的牢房。”向松咯咯笑着，一字一句仿佛刀戟，“我想他现在再也不怕黑了。”

“当然，他已经成熟了。”

蝌蚪是烈焰投下的荫翳。当疏月这么说的时候，当他告诉蝌蚪他有多恨这个世界的时候，蝌蚪信了。现在她才明白那是个局，神机妙算的局。每一个字，每一次触碰，每一个表情，都是谎言。而蝌蚪还一直以为自己是个骗子。

蝌蚪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捕捉雷电的脉冲，或是能给予自己能量的火花的什么东西。但是什么都没发生，虚无、干瘪、空洞的感觉让她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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