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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未尽事宜列表（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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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蝌蚪轻声说，真希望自己不必如此，“你没有。你不是这样的人，至少现在不是。”

“我现在还不想开始。我只是来告诉你一些你需要听的东西。我不会强令你听，不会强令你服从。我让你自己选择，这是理所应当的。你永远有选择的权力，任何人都应当如此。”

“好吧。”

“我曾经告诉过你，任何人都可能背叛任何人，我知道你记得。”噢，蝌蚪想自己当然记得，简直可以说是刻骨铭心。“现在我要再说一遍这句话。任何人，任何事物，都可能背叛你——即便是你自己的心。”

“林牧之——”

“没有人生来就是魔鬼，正如没有人生来孤独。它们是逐渐形成的，经由选择和环境。后者无法控制，但前者……小蝌蚪，我非常担心你。事情已经在你身上发生了，没有人理应遭受那些。你目睹了恐怖骇人的东西，做了恐怖骇人的事，这些会改变你。一旦做出错误的选择，你会成为什么样子，我太忧心了。”

蝌蚪心里一空，想到，自己何尝不是。

蝌蚪伸手握住了林牧之的手，这触碰足以使她平静，就像在没入深潭之前抓住了一把稻草，但还是太弱了，这借力撑不起她下沉的身体。这一师一徒之间的联结相当紧张勉强，蝌蚪不知道该怎样把它稳定下来。“我会努力的，林师傅，”蝌蚪喃喃说道，“我会努力。”

而在内心深处，蝌蚪猜想着：有朝一日，林牧之会和别人讲述自己的始末吗？当自己变成了邪恶残忍的人，像德盈太后一样的人，没有任何人爱她的人，他会议论自己吗？自己能保持原来的样子，一直是个努力的女孩吗？不，自己不能这么想。自己可不会变成那样的，那些邪恶的人都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而作恶，可是自己却是为了千千万万的人这有着本质的区别。

蝌蚪想：我可是小蝌蚪，我做一切都并没有背叛初心。我足够强大。我确实做了一些事，恐怖骇人的事，并且不值得被原谅宽恕。

但这时候的蝌蚪还是在林牧之的眼睛里看到了原谅宽恕，这让她充满了勇气。蝌蚪告诉自己，自己不会变成残忍魔头的，不论在以后的日子里还有多少“不得不”。自己不会失去自我，就算因此而死，也在所不惜。

“那么现在，你是否需要我带你去你家人的铺位？还是你自己能找到？”

蝌蚪忍不住哼了一声：“难道你知道怎么走？”

“质疑长辈是不礼貌的，雷电女孩。”

“我记得曾经有个老师教我质疑一切呢。”

林牧之的眼睛亮了，颇为自豪地挺起胸脯：“那么你的老师真是个智者。”

蝌蚪注意到林牧之的目光游移，眼神里的光亮消失了。他盯着蝌蚪的锁骨，盯着那个烙印。蝌蚪本想把它遮住，不过还是没有动。她不会遮掩这个烙进自己身体的——月字，不会对他遮掩。

“楚南能复原这个，”他轻声说道，“要我叫她来吗？”

蝌蚪颤抖着两条腿站了起来。浑身上下伤痕累累，很多处蝌蚪都希望楚南帮自己治愈，但这一处不必。让它留在这儿，提醒自己和所有人吧，有些事必须要了结。

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离开了空荡荡的医治中心。两个人的脚步声回荡其间，霜色的房间正渐渐褪为灰色。外面，暗色笼罩了整个世界，冬季蛰伏已久——它就要降临了。不过蝌蚪越来越喜欢寒冷的空气，它让她得以清醒。

两人穿过中央场院，向三号营房走去。一路上蝌蚪留意观察四周，看到一些熟悉的面孔混迹在不同的人群中。有些在训练，有些则在运送货物，有些就是毫无目的地瞎转悠。窦羽逸拿着一副铠甲正在往身上披挂，这大约是第一次试穿这样的东西，她一脸的好奇又有点兴奋。马洛跪在她旁边，手忙脚乱地帮着忙。

几步之外，冷千秋加入一队帖身护卫之中，正和他们一起操练着。从幽谷紫地来的人，蝌蚪只看见了这几个，不由得心中一紧。三娘、肖子齐、奶奶、郎行良、琪薇……他们在哪儿？蝌蚪心里难受极了，可还是把这些情绪压了下去——现在自己只有力气为确定已经死去的人哀伤。

林牧之是不允许进入三号营房的。他对蝌蚪提起这个时，脸上带着谨慎的微笑，言辞间却流露出些许不屑。虽然那些命令毫无道理，但他还是顺从听任了。“我只是在努力做个‘好’水灵族。”他干巴巴地说，“血眼头领准许我们离开自己的营房，这已经很友善了。我可不愿意辜负他的信任。而且两个族群之间的信任，也不是容易建立起来的，现在已经不容易了，对他来说。”

“我过一会儿来找你，”蝌蚪紧握他的肩膀，“那儿的情况必定越来越糟。”

林牧之只是耸耸肩：“楚南正在花时间为大家愈疗——我们想减少伤员病号和营养不良者，那些愤怒激进的水灵族另有地方安置。他们知道你为他们做的一切，所以没有理由找麻烦——至少暂时不会。”暂时。简单而有效的警示。

蝌蚪明白，血眼头领不懂得该如何妥善处理数量如此众多的水灵族流亡者，要不了多久就会拿错主意。如此一堆干柴堆在一起，那么一颗最小的火星都可能引来毁灭。天下事往往是由术与势决定的，而不以个人的意志为准。

“我会尽力的。”蝌蚪叹了口气，在她那“未尽事宜列表”里又填上了一条：预防可能的暴乱。别在娘亲面前哭；向赵若翾道歉；想出拯救五千个孩子的办法；想办法哄好一撮水灵族；以头撞墙——看起来挺可行的。

营房和蝌蚪记忆中的一样，满是迷宫一般的拐角曲折。她走错了一两次，不过最后还是找到了那扇把手上绑着紫色布条的门。它紧紧地关闭着，以至于蝌蚪不得不抬手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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