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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黑暗中燃烧（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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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明白吗？这些草民已经知道了丹景宫里发生的事，这会引起一些人的非份之想，所以他们需要来看看，王室稳如泰山依旧岿然不动。你懂了吗？”向松看着河岸，低声说道。至于蝌蚪，他看都不看一眼。“我们一根毫毛也没有伤到，他们就会明白什么是以蛋击石。”

鞭子声又响起来了，蝌蚪退缩了一下，仿佛那也抽在她的身上，蝌蚪忍不住反问他：“鞭打他们也是你下的令？”

向松根本没理会蝌蚪的挑衅，只是紧紧闭着嘴巴，咬着牙齿。但当又一个百姓喊叫出声、抗议鞭打时，他闭上了眼睛。

“过来站好，思霏小姐。”汉中王低沉的声音犹如远处的雷鸣。如果有人下令，那也是他。当蝌蚪向后退，走回疏月身旁的时候，她几乎能感觉到汉中王不可一世的狂笑。“这是一座火精人为主村镇，你比我们其他人都要清楚得多。这些人包庇了亡命之徒，还给他们吃喝，掩护他们，加入他们。就像走错路的马要挨鞭子一样，他们必须学会规规矩矩地拉车。”

我们可不是牛马！蝌蚪张了张嘴想要争辩，但王后露出了狞笑。“也许你认识几个这样的人，可以用来杀一儆百？我们就在这里把他们处死，然后扔进江里？”她平静地说，指了指岸边。

蝌蚪不敢再争辩了，在王后的残忍之下退缩了：“不，娘娘，我不认识。”

“那就闭上你的嘴，你应该学会安静，你说话太多了，”她笑道，“有你说话的时候，但不是现在。”

蝌蚪不再说什么，心想：这就是他们需要我做的，在这样势均力敌的时刻，我就是能让天平倾向他们的那一点儿分量。而我不能抗议，只能照她的命令去做，看着我的家消失在视野之中，就此永别。

离汉中越近，两岸的村镇就越大，不久，小农庄和村子就被威严高大的城池所替代。它们以中轴线大街为中心，环绕着砖房和木屋，里面住着被统的四民百姓们。和之前的村镇一样，居民也站在街上，看着王室浩荡的队伍经过。胥吏们大呼小叫地，抽着鞭子，而蝌蚪永远也无法习惯这样的场面，每次都会瑟缩起来。

接着，城池又被绵延的店铺、街市，以及丹景宫般宏大的宫殿所取代。它们由石材、红木和旋转盘绕的大理石建造而成，一处比一处更华丽壮观。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远方似有袅袅雾气笼罩着不真切的宫殿，铁力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墙板，一条笔直的路的尽头一个巨大的广场随着玉石台阶缓缓下沉，中央巨大的祭台上一根笔直的柱子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纹，与那宫殿上的凤凰遥遥相对……

和蝌蚪曾经住过的普通村镇相比，这里似乎全无一点儿活力，只有高高飘扬的旗帜，悬挂在每一座房舍之上，才显出确实曾有人住在里面。天目山钱家的蓝色，大鹤山卫家的银色，子午谷魏家的棕色，种种色彩不能尽数。现在，这些颜色现在的蝌蚪已烂熟于心，并且在脑海里为那些空洞的房子添上了面孔。蝌蚪想：自己甚至还参与杀掉了几户的房主呢。

“通仙大道，”疏月解释道，“当那些大祭酒和贵妇想逃避这里僵硬的生活时，就会住到这些乡间风情的建筑里。”蝌蚪打量着韩家的宅子，那是用黑色花纲石建成的柱形建筑，石雕的蝎魔守卫着门廊，仰天咆哮。即便只是雕像，也让蝌蚪不寒而栗，想起了韩景汐的那些尖刻的问题。

“没有人呢。”

“一年里的大部分时间，这些房子都是空着的，而且现在也没人敢离开市里。尤其是还出了雀鹰队的事，”他冲蝌蚪苦笑道，“他们更愿意躲在安全舒适的被窝里，让我哥哥替他们去打仗。这样看来王子和臣属，也不知道谁在驱使谁。”

“要是根本不必打仗该多好。”

疏月摇了摇头：“古往今来，做这个白日梦的人不少，但从来没成真过，我从来不去想它。”

一时之间相对无言，蝌蚪看着通仙大道被抛在身后，而另一丛森林在岸上冒了出来。那些树模样怪异，它们高高的，长着黑色的树皮和殷红色的叶子。周围一片死样的寂静，可是哪有森林是这样的，连一声鸟鸣都没有。头顶上的天空暗了下来，却不是因为渐渐浅淡的午后阳光。乌云聚集起来，笼罩纠缠着那些树，光线被其遮挡后整个四周都变暗了下来。

“这又是什么？”蝌蚪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也低沉古怪起来，这么看来，观礼台上遮着红木幕墙还是挺不错的。但最让蝌蚪感到惊讶的是，其他人都已经走了，只剩下自己和疏月看着这阴郁的天光。

疏月瞧着那座森林，一脸的嫌恶：“那是俱妙林，是用来隔绝上游带来的污染物的。多年以前，南宫家的万生道人造就了它们。”

河水泛着棕色的泡沫，冲击着船体，在闪闪发亮的船身的水线部份留下一层薄薄的黑色污垢。周遭的世界像是被染了奇怪的颜色，仿佛有一座座连续不断的火山都在准备喷发似的。那些凹陷的乌云也根本不是云，而是上千座小烟囱喷出来的浓烟，把整个天空都遮住了。这里看不见一草一木，这里只是一片灰烬腐败之地。

“镔铁城。”疏月小声说道。

举目可及之处，是一座连着一座的作坊，一处又一处的生铁炉，一个又一个的打铁铺。那些捶打的声音“叮叮当当”，完全交汇在一起，密如雨点，蝌蚪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狂跳着要跟上这些不自然的节拍。她不得不坐了下来，感觉到血流正在加速。

蝌蚪曾经以为自己的市集是不正常的，自己家的人遭受了不公正的对待。但她从没想过会有镔铁城这样的地方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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