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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第26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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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到医院时，已经有献血者到了，看样子是刚刚献完血，外套都没来得及穿上。他拎着手里的东西迎上去，说不出什么漂亮话，只能一个劲地道谢，把牛奶和夜宵塞进对方怀里。

“没事的，小伙子，我还叫了其他几个朋友过来。血肯定够用，你妈妈会没事的。”对方是个四十出头的男人，皮肤黝黑，手掌宽大。面对谢泽递过去的东西，他也不客气地收下了，最后还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

直到自己的手被这么用力地握了一下，谢泽终于发现原来自己在发抖。他闭上眼睛深吸了几口气，低头轻声说了一句“借您吉言”。

不过多时，又有几个人赶到，每个人都是头发乱糟糟的，衣服穿得也随意，看样子都是接到电话就匆忙起床出门了。

谢泽向他们一个个道谢，后来买来的牛奶和夜宵都不够了，他还想去买，却被劝下了。

“我们天生就跟别的人不一样，所以才要团结起来互相帮助。小伙子你也不用担太多负担，照顾好妈妈比什么都实在。”

前来献血的人在献完血之后又安静地离开，谢泽站在灯光昏暗的走廊里，在被护士告知今晚的献血量大大超出了今晚手术的需求量，他这才如虚脱一般弯下腰狠狠舒了一口气。但他没有就此停下来，而是大步朝手术室走去。

自从母亲病了，他待在医院的时间甚至比在家还要久。医院的地板上有着各种繁复而不失清晰的指示，黄色的箭头是去放射科的，橙色的是去血液科，绿色是急诊外科手术室……一开始看这些指示时，心里并没有什么感觉，可来的次数多了，这些箭头他越看越心惊，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压在心上，每呼吸一次，莫名的恐惧就会加深一分。

手术室就在走廊尽头，此时正亮着红灯，昭示着里头正在进行一场手术。

他已经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等待过好几次了。医生总说手术危险系数很低，可只要那盏灯亮着，他就得一直提心吊胆。

强忍着内心的担忧，他下意识往走廊一旁的长椅看去，这时才发现那椅子上竟然还坐着一个人。

会是谁？

也是来献血的人吗？

带着满腹疑问，他加快脚步走了过去。直到快走到长椅旁边，他这才终于看清，那坐在幽暗灯光下的人居然是舒铭远。

似乎是听见脚步声了，原本抬头盯着手术室外那盏灯的舒铭远缓缓转过了头。见到是他来了，舒铭远原本微微耸起的双肩这才慢慢放松下来，唇角露出一丝浅淡到几乎看不出的笑容，像身处孤岛之人终于看到前来救援的船只。

“你怎么来了？”谢泽走到舒铭远身边，一开始还没坐下，只是奇怪他怎么会在这里。

“你不是打错电话了吗？”舒铭远说着，伸手拉过谢泽坐到自己身边，“听你说缺血，我就赶过来了。以为能帮上忙的，可来了才知道阿姨是熊猫血。”

或许是没睡好的缘故，舒铭远的声音有些沙哑，但语气却是少见的温柔。他好像真的为自己没能帮上什么而烦恼惭愧，说楼下那些人献血的时候他不好意思一个人杵在一边，就来手术室这边等着了。

他的这番话大大出乎了谢泽的意料。谢泽是因为紧张才错拨了舒铭远的号码，意识到自己打错之后，他立刻道歉了，安抚了几句才挂断电话。来的路上也没心思再想舒铭远的事，小少爷半夜里被吵醒，没冲他发脾气算是万幸，这会儿应该继续睡了。

想不到他居然来了。

其实从接触舒铭远之初，谢泽就对他抱有无可消抹的偏见，心中暗暗诧异过这样的孩子怎么会缠着自己不放，所以对他一直不冷不热，见面时的礼貌还是必要的，可舒铭远送来的东西他一样都没收，舒铭远借口约他出去，他也很干脆地婉拒，甚至直截了当地说过他喜欢的是女人。

有钱人家孩子的心思他琢磨不透，索性也不去想了，只要谨慎地保持距离就行了。等这阵的兴趣过去了，对方自然而然就会离开。

可现在坐在他身边面带羞愧的舒铭远却一举打破了这种毫无来由的偏见，甚至让谢泽内心里泛起一丝随意揣度他人的负疚感。

“谢谢。”谢泽低头闷闷说道。

“嗯？”舒铭远扭头，显然没明白谢泽为什么道歉。含混的单音里带着模糊的鼻音，听起来还有几分可爱，他似乎也意识到了，抬手揉了揉鼻子。

“你赶来不是为了献血吗？”

“可是我的血没帮上阿姨……那现在血够了吗？我刚才打电话给我哥了，让他帮着想想办法。”舒铭远说着，悄悄往谢泽这边挪了挪，小声安慰道，“我哥这个人虽然长着一张扑克脸，但还是很有本事的。他被我闹醒，一时半会儿大概也睡不着了，估计顺便就帮我们这个忙了。”

一听舒铭远居然因为这件事又闹醒了家人，谢泽吃惊地吸了一口气，心里一时愈发愧疚起来，只得讷讷说道：“医生说暂时是够的。我把你吵醒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要是再让你哥也睡不好，我今晚就打搅太多人了。让你特意跑一趟我心里真的过意不去，赶快回去休息吧。”

“让我再待一会儿吧。”舒铭远看看谢泽，“你总是像这样一个人吗？那我留下来就可以陪你一起等了。”他说完，便又扭头看向手术室门上的那盏灯。

哪怕是十年后的谢泽都猜不透那时的舒铭远为什么会那么问。

你总是像这样一个人吗。

是啊，他总是像这样一个人。

是在舒铭远问过之后，他才意识到原来他总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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