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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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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

从文艺复兴到19世纪，伟大的艺术家和哲学家用笔描绘会计师，对这一群体复杂的社会形象展开了讨论。但如今，伟大的艺术家已经不再在会计师身上浪费笔墨了。这并不奇怪。随着安然公司的轰然倒塌，人们认为会计师不仅单调无聊，而且还唯利是图、极不专业。政治和金融评论员几乎不会提及会计师或者会计核算问题。由于会计师的形象阴沉冷漠，并且会计行业晦涩难懂，会计师已经与普通大众的日常生活脱节。如今的金融行业再也没有像查尔斯·狄更斯这样的艺术大师，可以通过优美的笔触，从道德和社会层面对复杂的财务核算进行全方位的分析，并将其栩栩如生地展现出来了。但在过去的一个世纪里，尽管会计师的文化意识和社会形象已经销声匿迹，但其队伍却日益庞大，其大规模的数据核算能力也不断增强，这在企业的财务运行过程中是必不可少的，对于社会诚信的构建更是不可或缺的。

我们可以看到，这其中的逻辑是：从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和君主专制统治下的西班牙及法国，到商业社会繁荣发展的荷兰、英国和美国，会计核算以巨大的影响力逐渐登上了历史舞台，最终却以默默无闻逐渐谢幕。即使在财务文化最为普及的法国社会氛围中，也正如狄更斯的如椽之笔所描述的那样，会计核算是“辉煌的、影响深远的、力度空前的，同时也是难以持续的”。实际上，狄更斯觉得，会计核算是如此难以控制，以至于要想使他笔下的人物从数字和账簿文书的迷局中解脱出来，只有借助幸运之神的帮助。注释标题Dickens，LittleDorrit，107.

考虑到人类社会已经围绕财务诚信问题奋斗了好几个世纪，如今我们自己难以开展有效的审计，难以让公司和政府做到诚信负责，这些情况看起来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但是，我们目前所处的窘迫状况，其实依然没有脱离历史的逻辑：会计核算改革的速度，远远赶不上人们从中找到漏洞的速度。确实，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诚信负责成了一个愈发遥不可及的目标，因为监管者，甚至包括审计师在内，他们面临的情况是，市场有更加海量的数据，财务信息呈指数级增长，高频交易日益活跃，捆绑抵押贷款等金融产品也更加复杂。

对于当时四大会计师事务所的强势地位和脆弱特质，政府为这一两难情况感到纠结，与此同时，政府自身的会计账簿也变得日益混乱。高风险的抵押资产包依然难以估值，并威胁到银行业和股票市场的发展。美国有些地方已经破产，欧洲许多地方也游走在破产的边缘。国际会计准则理事会（InternationalAccountingStandardsBoard，简写为IASB）形容地方和政府的会计核算正处于“原始的无政府”状态。全球所有国家，无论贫富，都将其养老金和医疗费用的真实支出以及基础设施建设数据从其政府的资产负债表上抹去了。信用评级机构［穆迪（Moodys）、惠誉（Fitch）以及标准普尔（StandardandPoors）］也下调了主要工业国家的评级，美国、法国，还有下调幅度更大的意大利、西班牙和希腊，也并非毫无过错。在一片由互不信任造成的恶性循环氛围中，许多评论员反过来又对评级机构以及当时四大会计师事务所的诚信和专业能力进行质疑。注释标题“GovernmentAccountingBook-CookingGuide:ThePublicSectorHasTooMuchFreedomtoDressUptheAccounts，”Economist，April7，2012.

有人可能会问，为什么民主政府不站出来稳定金融市场，来为华尔街那些最复杂的杠杆产品以及已经廉价甩卖的抵押资产提供支持呢？原因之一在于，公众并不关心这些难以解决的问题，因为即使从最基本的会计核算原则和政治经济学理论来看，这些问题也是没法解释的。原因之二在于，面对不断变异、像病毒传播似的发展的金融工具创新和银行创新演化，政府和会计师事务所根本跟不上它们的脚步。

反过来说，当会计师事务所和公共组织无法获得准确数据，此时民众和投资者也不可能会继续保持其对大型商业机构甚至是政府的信心。为了推动严肃而具有建设性的政策辩论，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nternationalMonetaryFund，简写为IMF）的蒂莫西·欧文（TimothyIrwin）建议，政府发布包括净资产在内的资产负债表，披露其资产、负债情况，以及未来50年的预算数据。这看起来很简单，但是否可行呢？这些提议都没有解决会计核算公开透明这一历史难题。在实际上封闭的经济体环境下，该组织成员包括了世界工业生产和金融行业的绝大部分产出。除了经济周期因素之外，看起来世界金融体系的失败命运早已注定，其晦涩难懂并非出于偶然，而是体制设计重叠的结果。注释标题“AnAberrantAbacus:ComingtoTermswithChinasUntrustworthyNumbers，”Economist，May1，2008;TimothyIrwin，“AccountingDevicesandFiscalIllusions，”IMFStafDiscussionNote，March28，2012，.imf.orgexternalpubsftsdn2012sdn1202.pdf;AlanJ.Blinder，“FinancialCollapse:ATen-StepRecoveryPlan，”NewYorkTimes，January19，2013.

如果说有什么历史教训是值得我们学习的，那就是，能够成功驾驭会计核算工具并将其纳入文化传统的那些民族和社会，都无一例外地取得了成功。热那亚和佛罗伦萨等意大利民主城邦、黄金时代的荷兰、18世纪和19世纪的英国及美国（只提及本书叙述过的地方），在这些国家和地区的教育体系、宗教和道德思想、艺术作品、哲学思考以及政治理论中，我们都能够看到会计核算的身影。

以荷兰为例，诚信可靠并非个人所学到的某个概念，也不是某一宗教或种族团体所遵循的职业道德。它已经渗透到社会文化的方方面面。个人在学校可以学到会计知识，并在企业经营、社会生活和家庭管理中加以运用，与此同时，个人还会读到论述会计诚信的宗教著作，看到许多艺术作品，将有关会计核算和财务自负的警示信息体现在作品背景中。政治家对会计核算和诚信的重要性展开讨论，政治宣传手册也借助宗教语言呼吁开展审计工作。受过教育的市民普遍认为，从城邦管理者到教育家，再到国王等手握大权的人物，都需要了解会计核算，并且必须知道财务诚信对其共和政体的重要意义。

如今，经济学越来越多地被压缩成对复杂经济数据的核算，以及有关人类行为模式或经济周期的理论描述。但是，经济学在诞生之初，并非仅仅是数学领域的研究，而更是对文化历史传统的追寻。法国经济学家让-巴普蒂斯特·萨伊（Jean-BaptisteSay）称，经济学“对日常生活中的财富进行阐述”，马克斯·韦伯（MaxWeber）则坚持认为要对“经济学和社会学”同时进行研究。事实上，只有那些将金融置于相应文化背景下的社会形态，才最终成功避免遭受灾难性的财务清算。

也许，面对如今问题不断、高度金融化的社会形态，要实现最终的救赎，不仅需要参考约西亚·韦奇伍德（JosiahWedgwood）以个人为中心、严格自律的核算行为，还要重温亚当·斯密（AdamSmith）等经济思想家的智慧，学习他们从历史和道德角度来分析解决问题的态度，此外也要借助现代的数据核算分析，更要从扬·普罗沃斯特（JanProvost）的《死亡与守财奴》（DeathandtheMiser）等作品中汲取营养。这幅作品充分展示了会计核算和财富管理的重要性，将其体现在宗教、道德、公民政治和艺术等方面。由于将财务核算单独区分出来，如今我们的金融运作和政治治理水准已经有所降低。曾经，面对那些财务领域的思考者和践行者，我们要求他们，要将会计数据核算纳入社会运行和文化传播的整体架构，甚至要将平凡无奇的会计账簿数据提升到对伟大作品的描绘这一高度上来加以分析。要想在未来的整体清算中站稳脚跟，我们必须在思想文化领域重新树立起这样的壮志雄心。注释标题Jean-BaptisteSay，Traitédéconomiepolitiqueousimpleexpositiondelamanièredontseforment，sedistribuentetseposentlesrichesses（Paris:Crapalet，1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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