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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古氏穿了身大红色遍地金的通袖袄,梳了牡丹髻,戴了赤金的步摇和大红色的绢花,脸上还抹了粉涂了胭脂,可谓是盛装打扮,可她脸上的皮肤早就松弛了,抹了厚厚的粉也填不平上面的沟壑,身上的衣裳也跟借别人的来穿似的,空荡荡的根本撑不起来,瞧着哪有什么美感可言,只让人觉得不伦不类。
简沫就微微蹙起了眉头,母亲这是想干嘛呢?
她正想再说,古氏已挣脱她的手,笑着在屈膝给崇安侯见礼了:“儿媳给公爹拜年了,不知不觉,竟好几年没与大家伙儿一起吃过年夜饭了呢!”
崇安侯见她瘦削憔悴得可怜,暗叹一说,道:“既然你身体好多了,就坐下与大家一起吃罢。”
平氏忙应声吩咐起丫鬟们来:“还不快给二夫人搬椅子,添碗筷来?再立刻让厨房做几个二夫人爱吃的菜来。”
古氏向崇安侯和她道了谢,又给简君安见过了礼,才坐到了新添的与简沫毗邻的位子上,然后举杯给崇安侯敬起酒来:“儿媳先代二爷敬公爹一杯,今年怕是我和沫儿在府里过的最后一个年了,以后搬出去了,素日虽仍时常可以回来给公爹请安,头三年却是必须要在咱们自己家里过的,所以把这个年过了,至少也得再过三个年,我们一家人才能再聚在一起吃年夜饭了,儿媳不代二爷敬公爹和大伯大嫂一杯,心里委实过意不去,也委实对不起这么多年来,公爹和大伯大嫂对我们母女的照顾,儿媳就先干为敬了,稍后再好敬大伯和大嫂。”
盛京本地的风俗,新搬家的住户一定要在自己家里过满三个年,才能换地方过年,不然就是根基不稳,不吉利的表现,古氏这样说,若是放到寻常人身上,倒也没有可指摘之处。
可她和简君平之间多年前便已势同水火,这些年简君平也是对他们母女不闻不问,府里大多数下人不清楚个中隐情,主子们却是尽知的,亦连简泽简沂两个小的,如今也知道几分了,她再说这样的话,就显得有些太自以为是,自说自话,自我感觉太良好些了……简君平肯不肯接她们母女出去,甚至肯不肯再承认她们母女,都还是未知好吗,更不必说还有个陆氏在一旁虎视眈眈,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了。
陆氏这些年与简君平患难与共,又为他生了两个儿子,便是崇安侯,如今都不好再像当年那样,直接视她若无物,动不动就让她滚了好吗?
众人一时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接古氏这话才好了。
简浔简直觉得不可思议,以前古氏没这么蠢啊,这是在屋子里关得久了,仅存的一点智计也退化殆尽了不成?
竟然还妄想搬到简君平的新宅子里做她的当家主母,指不定还想着要将陆氏和陆氏生的儿女们压得抬不起头来,她也不想想,简君平当年就能对她那般绝情绝义了,在她害得他,——至少简君平肯定是这么以为的,被放逐到了泸定去这么多年,吃尽了千辛万苦,九死一生,才终于有了机会风光回京来后,他不立刻休了她,为陆氏腾位子就是好的了,还想夫荣妻贵,这梦未免做得太美了些!
简沫更是如遭雷击,连苦笑都苦笑不出来了。
她前两日好容易才求得了大伯母答应留下她们母女,让她们至少还能保住表面的体面,谁知道却被母亲三言两语便毁于一旦了,届时她们哪还好意思留下,不但不好意思留下,等在新宅子那边待不下去了,也没脸再回来了,——母亲怎么就不肯醒醒,怎么就不肯面对现实呢?!
彼时古氏已给崇安侯敬完酒,在给简君安和平氏敬了,还说简沫:“你这丫头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你祖父和你大伯大伯母也好生敬一杯酒呢,你可是我们二房唯一的嫡出,这会儿代表的不止是你爹,更是我们整个二房。”
简沫闻言,只恨地上不能裂开一道缝,好让她钻进去,只得强笑道:“我出去一下,祖父大伯父大伯母你们且先慢用。”几乎落荒而逃般躲了出去
。
倒让平氏越发可怜起她来,稍后待年夜饭散了,崇安侯让儿子孙子们先簇拥着去了旁边的花厅里,等着放烟花守岁,她和简浔则留在花厅里瞧着下人们收拾残局时,便压低了声音与简浔道:“你二婶真真是,我都不知道该说她什么才好了,就是可怜了沫丫头,原本一心想留下的……也是个可怜见的,父母都这样,她连个正经能教导她的人都没有,竟也没长歪。”
简浔也觉得简沫没长歪挺奇迹的,不过如今她才十二岁不到,日子且还长着呢,谁知道以后她不会长歪,很多时候,人长歪或者说是入歧途,不就是那一瞬间的事儿吗?
母女两个说了一会儿话,提前退席送不胜酒力的古氏回去的简沫回来了,平氏见她去而复返,少不得要问一句:“你母亲歇下了罢,该让人给她喝一盏醒酒汤再睡下才是,不然明儿起来非得脑仁疼不可。”
简沫应道:“我服侍娘喝了醒酒汤,看着她睡下了才回来的。”
咬了要唇,压低了声音,“大伯母,我娘糊涂了,先前才会那般……那般轻狂的,您千万别与她一般见识,我一定能赶在父亲回京之前,说服她改了主意的,求大伯母再给我们一个机会。”
平氏闻言,面露难色:“我倒是不介意你们留下,两房到底还没分家呢,这里本来也是你们的家,可看你母亲那个架势,怕是说什么也不会留下的,牛不喝水,我难道还能强摁头不成?不然,让她一个人出去,你仍留在府里?就说代你父母尽孝于祖父跟前儿便是。”
说得简沫又咬起唇来,是啊,母亲若坚持要搬出去,大伯母又如何好拦的?只可惜祖母早不在了,若祖母还在,她倒是可以去求了祖母以要母亲服侍为由,留下她,做婆婆的要给儿媳立规矩,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谁敢有二话的?
简沫只得苦笑着低下了头,为什么她要经历这样的事,不,应该说为什么老天爷要让她托生成父母的女儿呢,她宁愿托生在寒门祚户,吃不饱穿不暖,也不愿意日日受这样的折磨好吗?
次日一早,简君安便身着侯世子服制,与按品大妆的平氏一道,进宫朝贺帝后去了。
待回来后,又往各处去拜了年,不能亲至的也打发人送了贺贴去,当然,也收到了一堆贺帖,忙忙碌碌的,一直到掌灯时分才清净下来。
翌日是大年初二,依礼该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平氏知道平夫人和平大太太至今仍恼着她,甚至平大老爷也恼着她,便不想回去了,她自己受来自父母亲人的委屈也就罢了,难道还连累丈夫儿女也跟着受不成?
还是简君安说:“两家隔得远不回去也还罢了,隔得这么近依然不回去,就委实说不过去了,只我们两个回去,不带孩子们便是,就说父亲一个人在家也寂寞,所以把孙子孙女儿们留下陪他了,如此我们用了午膳,也好说回来就回来了。”
平氏这才怏怏的收拾一番,与简君安一道回了平西侯府去。
果然平夫人见了她没有好脸色,倒是平大太太,当时气过了后,知道这个小姑子以后就是侯夫人,轻易不能得罪,且大年下的,也不好冷着一张脸,对平氏还算热情周到。
待用过午膳后,平氏便借口不放心家里的老人和孩子们,向母亲和嫂嫂提出告辞,平大太太也不狠留她,笑着送了她出去,在二门处与简君安回合后,一道上了车。
平氏惟恐自家父亲和大哥迁怒简君安,待马车一启动,便关切的问起简君安来:“父亲与大哥没有为难大爷罢?”
简君安却笑了起来:“女婿可是娇客,谁舍得为难的?好了,夫人别担心,隽哥儿已有消息了,虽仍不肯回京,但好歹岳父和大舅哥知道他的去向,也知道他暂时是安全的,自然也就不会迁怒我了。”
“隽哥儿有消息了?”平氏立时满脸的惊喜,“那方才母亲与大嫂怎么不告诉我呢,难怪我见她们兴致都不错,那隽哥儿现在在哪里?”
简君安笑道:“就在宣同总兵府,快马加鞭回盛京不过几日罢了
。”
平家的实力和底蕴到底摆在那里,饶平隽有心遮掩行藏,也不过就迟了大半个月,便找到了他,只可惜已然迟了,平隽已在宣同总兵府投了军,并且因为他有举人的功名,武艺也不差,深得他的千户赏识,已是一名在册的总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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