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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贾环就直眉瞪眼跑过来。
探春正诧异他怎么没去国子监,不妨被弟弟抱了个满怀。
贾环抱了好一阵才放开,边抹眼泪边吸着鼻子闷闷道:“姐姐可想出法子了?你在内宅行事不便,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我。”
探春恍然,弟弟这是听说了。她心下纳罕,弟弟身居外院,竟然这么快就得着消息。随即想到姨娘身上,便不以为异。
见弟弟如此,心头生出一阵暖意。眼泪将落未落之际,贾环突然使力把人倒着推进内屋,用后背抵住房门,这才压着声音说:
“不管太太怎么说,西宁郡王府都去不得!老王爷四个儿子全都成了年。人家王府儿孙满堂的,纵是正妃也没意思!且谁知那老货还能再活几年?待老王爷两腿一蹬去了,姐姐往后指望哪个?”
探春不等他说完,两行热泪滚滚而出,一把拥过弟弟哭了个痛快。不枉她这些年费的苦心,总算换回弟弟真心相待。他年纪太小,有这两句尽够了!
自昨晚得到消息,她一直扛到现在,终于尽情哭了一场,觉得轻松不少。擦完眼泪又给弟弟抹泪,脑子里忽然蹦出个疑问:弟弟又不是超智儿童,小嘎巴豆怎么会想得这么深?
还不等她开口相询,贾环就把自己卖了个干干净净:
“西宁郡王不是普通王爷,是正经八百的宗室。当年若不是高祖禅位先皇,他这一支才是皇室嫡脉。芸哥儿说了,那样的府第万万进不得。就算熬到老王驾鹤西归,姐姐也没法子改嫁,不知会被先头儿子媳妇怎生慢待。”
呵,又是芸哥儿!
探春习惯性想要奚落弟弟,猛然脸色大变,扳着弟弟的肩膀厉声问:“你告诉芸哥儿的?”
“没没有!我不知道这事,是芸哥儿告诉我的啊!”
贾环没见过姐姐这般疾言厉色的样子,吓得吞了两口吐沫,才结巴解释道,
“他,他说,最近外面好些人打听咱们家……咳,家里姑娘的事。那个,因着他是近枝,又同我交好,就有人问到了他头上。姐姐别急,芸哥儿什么都没说,真的!他不止没说,还打听出好些。”
探春恨得银牙暗咬。看来,那老变太早就知道她是女扮男装的!他既托人保媒,又有什么正规渠道问不出来,非让人跑市井间大肆查问?
查个屁,分明故意放出两府议亲的风声,制造舆论声势,斩掉她的退路。好下作的手段!
探春半眯着眼琢磨一阵,想到芸哥儿的心智和能耐,拽着弟弟悄悄嘱咐,又与他银票,拜托贾芸只管放开手脚去干。逢着满天叫价的也不怕,自有她兜底。
她生怕弟弟出个闪失,反复强调他身份敏感,又关系着内外宅的联络大任,切切谨慎小心。也叮嘱他转告芸哥儿,万事以安全为要。
三日后,王夫人召见。
太太亲口把这个天大的喜讯告诉给三姑娘,问她的意思。
按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长定下也就定下了,原不必动问儿女,王夫人偏要做态,非假模假式问上一问。
探春当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她面上既无喜色,亦无娇羞,按着礼数谢过太太,方才规规矩矩开口道:
“母亲既然动问,女儿也不好藏私,确有几处想不通的,还要请太太释惑。按说定亲有早有迟,原没什么。只是二姐姐还未说亲,我抢先定下来,不知族中会否有人挑眼?纵然咱们府里上下和睦,焉知外面就没有嚼舌的?再者咱们这样的人家,嫁女总要拖到十八九岁才有体面,算来还要等五六年,不知那边可还等得?”
探春不是空口瞎掰。这年月,生女儿被视作赔钱货。穷人家为了节省口粮,大多早早将女儿发嫁。高门反其道行之,定亲后一般会多留女儿几年。一则骨肉难舍,再则也可借机彰显家财,抬高女儿身价。
似荣国府这般门第,十七八岁嫁女是主流,且不分嫡庶。想那炼铜癖稀罕的是未成年,必定不肯允准,太太必然头疼。
果然,这话正正戳中王夫人的肺管子。媒人传话说得明白,西宁王府不是头回续弦,早有既定迎亲的规矩和流程,婚事筹备三个月足矣。
也就是说,探春不及十四岁就要嫁过门。而迎春的亲事,至今还没个影子。
正因这两件,老太太大发雷霆,当众摔了茶盏。斥骂太太没有见识,做事荒唐,丢了国公府的体面,将她骂了个狗血喷头。
挨骂的待遇,向来为邢氏独属,王夫人何尝亲身领教过?直气得两宿没合眼,如今眼皮还高高肿着,什么药也消不下去。
太太勉力撑开浮肿的眼皮,细细打量这个记在自己名下的女儿,不免生出疑心。她不会听到什么风声吧?
不该啊!老太太那日发作,屋里只有鸳鸯、琥珀两个得脸的侍候。她二人行事极有分寸,断不敢露出这种风声。只是……
王夫人观探春气定神闲,思忖着她若不知情,必定无法这般淡定。自己挨骂的事若被人知晓,还有什么脸面见人?思及此,她向周瑞家的努努嘴,要她先摸摸斤两。
因着改革一事,周瑞家的早就记恨上三姑娘,今日可算逮着了机会!看小说,来小燕文学,关闭阅读模式,体验高速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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