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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第1页）

和诗

有人在旅馆墙壁题诗，当然也会有人在诗壁上寻诗来读。旅途寂寞，孤枕难眠，不如起身掌灯，寻看诗壁上的留言，倘若能读到一两首好诗，也是羁旅中一大乐事。所以宋人说：&ldo;下马先寻题壁字，出门闲记榜村名。&rdo;对此我感同身受，每次出远门，乘坐长途汽车，途中下车方便，常常以浏览公厕壁板上的留言为乐。

有时候，重游旧地，恰好读到多年前自己留下的题诗，或者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突然发现友人的作品，更是别有一番滋味上心头。陆游的《客怀》诗：&ldo;道左忽逢曾宿驿，壁间闲看旧留题。&rdo;写的便是自己旧地重游、重读旧作的感怀。北宋郭祥正的《雍丘驿作》：&ldo;驿舍萧然无与语，远墙闲觅故人题。&rdo;则是说诗人旅途寂寥，只好在驿舍的诗壁上觅读故人的诗作来消磨时光、重温记忆。

◎宋代李成《晴峦萧寺图》

有时候，羁旅寂寞之际，读到那些题壁诗，还会忍不住取来笔墨，和诗相应，有点类似于我们现在的&ldo;跟帖&rdo;。那时候最容易引发&ldo;跟帖&rdo;的题壁诗，似乎是女子所题的诗词。南宋人周辉，常年出门旅行，在邮亭客舍歇息时，便以&ldo;观壁间题字&rdo;为乐。他在常山道的一间旅馆中，读到一首格调暧昧的小诗：&ldo;迢递投前店，飕飗守破窗。一灯明复暗，顾影不成双。&rdo;诗末署名为&ldo;女郎张惠卿&rdo;。后来周辉回程，又投宿于此店，发现&ldo;女郎张惠卿&rdo;的那首诗，已经成了&ldo;热门帖子&rdo;，和诗&ldo;已满壁&rdo;，&ldo;跟帖&rdo;挤满了整面诗壁。

衢州、信州之间，有一驿馆，名为&ldo;彡溪&rdo;。周辉在这个&ldo;彡溪&rdo;驿的墙壁上，也读到一首似乎是过路女子所题的诗：&ldo;溪驿旧名彡，烟光满翠岚。须知今夜好，宿处是江南。&rdo;署名为&ldo;鲍娘&rdo;。诗的意思还是有点儿暧昧。诗后居然有当过枢密使的蒋颖叔的&ldo;跟帖&rdo;：&ldo;尽日行荒径，全家出瘴岚。鲍娘诗句好，今夜宿江南。&rdo;周辉可能觉得以蒋大人的身份，和妇人调情之诗，有点儿失身份，所以又替他辩解说：&ldo;颖叔岂固欲和妇人女子之诗，特北归读此句，有当于心，戏次其韵以志喜耳。&rdo;

其实，宋朝大诗人在女性题壁诗下面&ldo;跟帖&rdo;和诗，并不罕见，也不丢份。辛弃疾写过一首《减字木兰花》，其小序曰：&ldo;长沙道中，壁上有妇人题字，若有恨者，用其意为赋。&rdo;也就是说，辛弃疾在长沙道的客店中读到有妇人题诗，为诗中情感所触动，便和了这首《减字木兰花》。

&ldo;跟帖&rdo;最多的一份宋代&ldo;帖子&rdo;，是一位无名女子题写在信州杉溪驿舍墙壁上的生前留言。这位女子出身于士族，遵父母之命，嫁给&ldo;三班奉职&rdo;鹿生之子。鹿生极势利，捞到官职后，急着带家人赴任。儿媳刚分娩三天，也被赶着上路，途中因劳累奔波，病倒于杉溪驿舍，奄奄一息。临终前，她将自己的不幸遭遇，题写在驿壁上，&ldo;具逼迫苦楚之状，恨父母远，无地赴诉。言极哀切，颇有词藻，读者无不感伤。&rdo;

后来投宿此处的游客，读到这一题壁词，&ldo;多为之愤激，为诗以吊之者百余篇&rdo;，都为女子鸣不平，并无一人为鹿生辩护，可见当时的主流舆论并不认为一个官员不顾家人死活急着赴任是一种&ldo;大公无私&rdo;之类的美德。

有好事的游客，还将鹿生的身份查出来‐‐大概类似于今天的&ldo;人肉搜索&rdo;吧‐‐原来，此人乃是宰相夏竦的家奴。人们&ldo;恶其贪忍，故斥为&lso;鹿奴&rso;&rdo;。又有人将众人凭吊女子的诗词收录下来，编成一个集子，出版发行，这本诗集，取名《鹿奴诗》。

饮茶是生活方式，斗茶是社会时尚

中国茶文化的鼎盛期，毫无疑问出现在11至13世纪，即两宋时期。

从饮茶风尚所席卷的广角来看，唐代虽然&ldo;茶道大行，王公朝士无不饮者&rdo;，但饮茶之俗还只是流行于上层社会；到了宋朝，上至皇室贵族，下至贩夫走卒，都以饮茶为生活时尚：&ldo;缙绅之士，韦布之流，沐浴膏泽，熏陶德化，盛以雅尚相推，从事茗饮。&rdo;

茶叶，开始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宋人说，&ldo;盖人家每日不可缺者，柴米油盐酱醋茶。&rdo;宋朝人家接待宾客，必用茶与饮料。当客人来访时，主家要先敬茶招待；当客人告辞时，主家则奉上饮料送客。宋人笔记《南窗纪谈》与《萍州可谈》都记录了宋朝的这一习俗：&ldo;客至则设茶，欲去则设汤。不知起于何时，上自官府，下至闾里，莫之或废&rdo;；&ldo;今世俗，客至则啜茶，去则啜汤。汤取药材甘香者屑之，或凉或温，未有不用甘草者。此俗遍天下&rdo;。这里的&ldo;汤&rdo;，是宋人最喜欢的饮料，一般由中药材、果子、鲜花煎制而成，又叫&ldo;香饮子&rdo;。看来宋朝人家还是挺追求生活品位的。

宋代上层社会更是以烹茶为风尚。南宋有一位叫作张约斋的雅士，写了一篇《张约斋赏心乐事》，文章列举了一年四季中最适宜做的赏心乐事，其中三月季春最赏心之事，是&ldo;经寮斗新茶&rdo;。十一月仲冬最赏心之事，是&ldo;绘幅楼削雪煎茶&rdo;。当时的文人雅集，品茶是必不可少的一道环节。许多士大夫还会定期举行&ldo;茶会&rdo;，邀好友，择一清雅之所，品茗斗茶。苏轼诗曰：&ldo;禅窗丽午景，蜀井出冰雪。坐客皆可人，鼎器手自洁。&rdo;说的便是他在扬州石塔寺参加茶会的事情。宋徽宗的作品《文会图轴》，描绘的也是文人学士在庭院中品茶雅集的情景。徽宗皇帝本人还曾多次亲自烹茶，招待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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