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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第1页）

两人一左一右不远不近地慢悠悠走到了河边，秋季的凉风将两人吹得有些冷，他们不约而同地拢了拢衣领，之后，又不约而同地看了对方一眼。

&ldo;你先说。&rdo;

&ldo;你先说。&rdo;

异口同声。

最后，先开口的还是卢苓韵：&ldo;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rdo;她用左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ldo;这个，运动盲。&rdo;

&ldo;硬要说的话，应该算是省运会那次。&rdo;董硕回答。

&ldo;所以你故意给我抛糖？&rdo;

董硕默认地点了点头，又说：&ldo;其实，之前也不是没往这方面想过。你闭眼倒水啊，看不见骑来的自行车啊，还有在脑科学院的时候，你下意识说出口的病名与你的脑电图。只是这东西实在太罕见，而且你又藏得那么好，没有专业知识、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rdo;

&ldo;可不是？都这样大半辈子了，如果现在让我看到动起来的世界，反倒会被吓着的。&rdo;卢苓韵自嘲了起来。

董硕垂下了目光，没有接话。

&ldo;别这种表情，你不什么都知道了吗。&rdo;

&ldo;……抱歉。&rdo;

&ldo;不，&rdo;卢苓韵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面对董硕，认真地看向了他，&ldo;硬要说的话，该道歉的是我。&rdo;

董硕愣住。

卢苓韵深吸了一口气，用余光看着川流不息的翠河，用很小的声音吐出了接下来的话：&ldo;你爸爸，是我……爸，杀的吧？&rdo;微微低下头，&ldo;对不起，真的。&rdo;

&ldo;你……&rdo;

&ldo;别，&rdo;卢苓韵一把摁住了急着要说话的董硕，&ldo;虽然我自己不想承认，也一直努力地想去摆脱，但没办法，我身上流着他的血。该道的歉，我必须得道。虽然除了道歉，我也做不了别的什么补偿你们一家，而我的道歉对你们来说也没什么用，顶多是让我自己心里舒服些而已。&rdo;

&ldo;……嗯。&rdo;卢苓韵这样的道歉，让董硕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ldo;但我是真搞不懂你。&rdo;沉默了一会儿后，卢苓韵又说话了，&ldo;刚开始见你帮祥平调查我，我以为只是你职业病犯了而已；等知道养老院的事儿后，我改观地将你当做个好心路人；可等我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你的身份，我就真的不懂你了。&rdo;

&ldo;你帮了、做了，竟然还要佚名地做，明明是杀父仇人的父亲、妻子、孩子，恨都来不及。&rdo;看着董硕的眼睛，&ldo;董硕，你何必呢？&rdo;

&ldo;我……我也不知道。&rdo;董硕笑了，&ldo;不知不觉就成这样了。&rdo;

&ldo;不知不觉……&rdo;卢苓韵重复着这几个字。

&ldo;恨肯定是恨的，想杀去病院把他一刀砍了的心情也不知有过一次两次。但时间是会冲淡任何强烈的情绪的，等恨与怒的情绪一变淡，一种不知道该不该被称作&lso;理智&rso;的东西就会出现，引导自己产生一些以前根本不敢想象的想法。&rdo;

&ldo;这些想法……可能是觉得发生的都已经发生，没法改变，就算再迁怒也没什么意义吧。也可能是因为，觉得这个世界的阴暗已经够多了，我与其再去添上一块黑，不如尽己所能把它变得亮一些。&rdo;董硕笑得有些忧愁，有些寂寞，又有些腼腆，&ldo;而且，实际上，这样做比起继续去恨去报复，心情会更轻松些，有种处于道德高地，可以将世界一览无余的感觉。&rdo;

卢苓韵盯着董硕的双眼，半天没做出任何反应，直到一阵风将刘海吹散，挡住了她的视线。她转过身扶住了刘海，小声来了句：&ldo;……你这话我没法接。&rdo;只是风声太大，董硕没听见。

道德高地什么的，我不想爬，也爬不上去。

但是，或许……偶尔抬头看看站在上面的傻大个阿柴，也能转换转换心情。

河边的风吹得卢苓韵有些睁不开眼睛，她伸手挡住风，藏住了那不知何时已经不再抿那么紧的眼角。董硕也学着她的姿势看向了河面，夹杂着种种情绪的沉默，再次出现在了两人之间。

&ldo;所以，你也觉得我该和他们相认吗？从你的&lso;道德高地&rso;理论来讲。&rdo;卢苓韵突然问。

听到这句话，董硕猛地转过身，反复地将卢苓韵看了又看，生怕是自己幻听了，因为他从未想象过卢苓韵会问自己、乃至任何人这个问题。

卢苓韵眨了眨眼：&ldo;就是想听听价值观完全不同的朋友的看法。&rdo;

&ldo;价值观完全不同的朋友啊，也是。&rdo;董硕吃了半拍地点点头，&ldo;那么，你是想听&lso;价值观完全不同&rso;的大实话，还是&lso;朋友&rso;的安慰？&rdo;微微低头，看着卢苓韵的脸问道。

&ldo;大实话。&rdo;卢苓韵不假思索地回答。

&ldo;我猜也是。&rdo;董硕自言自语一句后，摸着下巴一边向前走，一边整理起了思路。卢苓韵则隔着半步远的距离，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等着。

&ldo;其实，&rdo;董硕开口了，&ldo;你之所以会问这个问题，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己内心深处也在抉择吗？虽然面上表现得好像十分坚定。&rdo;

&ldo;我……&rdo;

&ldo;虽然你不愿意承认，&rdo;董硕没给卢苓韵辩驳的机会，&ldo;但你心里，还是在他们身上期待着些什么吧？一些可以弥补你心中那个空洞的东西。&lso;幸运的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rso;，无论是你坚决不认他们，还是你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悄悄为他们做的那些事，不都是在努力地&lso;治愈&rso;吗？&rdo;（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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