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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第1页）

咚‐‐

他双膝跪地。

英雄树，红棉地，他唇型翕张‐‐&ldo;等我&rdo;！

&ldo;系，格杀勿论！&rdo;李豫踏戈而进，史朝义冲天而起。

帜已掩，鼓已息，微明破晓，李豫、李系、大哥，还有李承寀，他们四人从铁灰甲兵中踏戈入府，身后薄熙，紫气东来。

我被迫向前，李豫扯我扔进他怀中。

&ldo;珍珠‐‐&rdo;

&ldo;珍珠‐‐&rdo;

大哥惊叫扭曲，还有李系，那燕。只有他，李豫，他捏我一手断发，半字无声。

我放肆地落泪，李豫唰地出剑，扬手精光掷出‐‐那时刻骨冰寒贴面，我以为就此死去，蓬‐‐地重声，身未死，心已无。

一刻鸦雀无声，我慢慢睁眼，李豫五指空扣，身后，红漆廊柱只余珠玉剑穗。

一片碎瓦轻声落地，我向他下跪。&ldo;殿下，您前日说可允我一件事，我只求‐‐&rdo;我嘴被捂住，&lso;落发&rso;二字生生堵回。&ldo;闭嘴！我还没死！谁允许你糟蹋自己！&rdo;大哥一把推我倒地，&ldo;等我回来！否则，永远别叫我哥哥！&rdo;他怒气冲天往府外，李承寀拱手告辞。&ldo;郭子仪！刀！你的刀！&rdo;那燕举着刀大叫，李承寀停下一步，扯她就走。

&ldo;你不用求我，你大哥比我这个太子厉害得多。&rdo;李豫绕过我，手把剑柄，&ldo;吐藩乘我大唐元气大伤肆意欺凌，是你大哥下手绑了舍城，是他逼了堂堂吐藩赞普双手奉送龟兹四镇，你说他捧了丝绸之路送我，我怎么好逼你进宫？哈哈，哈哈哈…&rdo;他蹭地起剑，力猛倒退，一撞我身。&ldo;本王怎就忘了汾阳王不但是军中翘楚，还是江南首富呐！一桩换一桩，真是深谙其道啊！珍珠…你大哥开口，我…又能如何？&rdo;他踉跄奔出，一手抱过呆立抹泪的九瑾。

&ldo;娘‐‐娘‐‐&rdo;九瑾扭身大叫。

&ldo;瑾儿，回家…&rdo;他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喧哗平静，千骑远去。

他走之后我坐在廊下，由黎明到清晨，由日出到日中，正午时我爬起走回房中，在那间连门都没有的房中梳理层差乱发。嚓嚓几剪，云鬓换了鬟发，我抱了迥儿出府。伊贺常晓驾车府外，我们离开凉。

，一路走过陇右，羯州，兰州，大哥与吐藩赞普约在吐藩与吐谷浑边境重镇大蒙洲交换人质，兰州将是他返回大唐国境后到的第一个郡县。我极珍惜这一路时光，我们到了兰州后我带了迥儿天明而出天黑而归，每日游城四处，尝遍风味美食，回来戏闹一盆浴水，再相拥而眠。欢快的时光总是别样短暂，四月初五，二十四节气中小满的那日兰州春雨盈满，预示了今年将是个麦满辱熟的丰收年，我们削竹糊纸，做了个画了蓝色猫咪的风筝。&ldo;哆拉a梦，哆拉a梦，哆拉a梦。&rdo;迥儿不知厌倦地重复，他刚能发四个或五个连音的词汇，我告诉他，这个蓝色的猫咪叫做哆拉a梦，它有神奇的本领，能实现所有梦想。

&ldo;学得好快，这孩子，快两岁了吧。&rdo;

门半开，银袍的男人已看了一会儿，我糊完最后一处竹片尖角，指腹试磨，确定不会伤到孩子。迥儿抱了风筝跟伊贺出门，他关门入室，我写下孩子生辰八字给他。&ldo;迥儿生辰是八月，还有四月，他两岁。&rdo;他默默点头收下。这个孩子，出生在六月，他自小说话早走路早，极少生病，好养又省心，命里注定，他将替代我的迥儿入大唐皇室。&ldo;王兄命我来接…&rdo;他不再说，我收拾床头案几孩子玩具，愈想冷静，愈是徨然，啪‐‐案上胭脂扣匣掉落。

&ldo;珍珠，我未说完，王兄命我来接‐‐&rdo;

&ldo;李系！迥儿交给你！&rdo;

我推他走，李系是来带走孩子，我早已知道，我连九瑾都留不住，李迥，李唐血脉，他怎会让孩子流落民间？

李系不走，他挡门站立，&ldo;珍珠，我跟了你们半月，你带孩子进城出城，听也听到了些，这样，你坚持？&rdo;他望我的神情平静无波，没有不值，也没有怜惜，让我心里好受。&ldo;他不可能再来，难道，你真要这样过一辈子？&rdo;他弯腰拾起扣匣，揉衣擦拭。

&ldo;谢谢你。&rdo;我谢他，也是拒绝。史朝义回洛阳了，他自立为王，称大燕圣王，远在这黄土高坡的兰州，满城风雨说他弑父篡位，背尽人心。他不可能再来，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相见，他临走俩望，那是决别。我没想过，大唐的越王会来问我这句，李系该指摘我背弃他兄长深情，该痛恨那个差点抢走他亲生女儿的敌国之王，他宽容，对我。

&ldo;《阿含经》云，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蕴盛为人生八苦，凡尘之人，莫能超脱。王兄六年前出征潼关，至此，不由己，遍尝尽，与所爱之人之事离别之痛；与所不爱者而共聚之痛；有所希望欲求，求不能得，求不得苦；正所谓，生苦，老苦，痛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色、受、想、行、识，生灭变化无常，盛满五蕴身心痛苦也。&rdo;李系口念佛经八苦，李豫之苦他能明了，那莫能超脱的凡尘之人，又有谁体会？

&ldo;王兄夜宿紫宸殿看得最多的就是佛经，我不过随手翻了一卷。&rdo;李系拉门，我们的谈话就此结束，他不能改变我，也许，在他心里，我是狠心。&ldo;紫宸‐‐太子东宫寝殿名曰&lso;紫宸&rso;，珍珠，你不懂么？紫宸苑，从前的广平王府，你的…明日，我带迥儿回京。&rdo;李系塞扣匣于我手，转身离去。

&ldo;珍珠‐‐&rdo;门砰地撞开，李系去而复返，&ldo;珍珠！郭子仪回来了！受了极重的伤！&rdo;

我指掐扣缘，一瞬，心被抽干。

这一生，从没有象今日这样害怕，也从没有象今日这样清醒。

我上李系的马，他带我赶赴城门，兰州城下是一队汉胡混杂的军士，那是敦煌王李承寀的人马与那燕的亲信，随大哥而去的，返者无几。

&ldo;吐谷浑已叛投吐藩，诺曷钵在羯州伏击你大哥，我晚到一步，他中了吐族的刀毒，我队中军医清理了伤毒，不过，到现在还没醒。&rdo;那燕拦住我，她怕我不冷静。我要刀，我要匕首，没人肯给我，只有胭脂扣匣铁片锁舌，狠命割下动脉‐‐&ldo;珍珠？&rdo;

&ldo;珍珠！&rdo;

他们惊诧渐明，我撬开大哥牙关，伸腕凑去，汩汩鲜血，流进他口中。&ldo;我中过吐族的刀毒，我的血可以救我哥哥！&rdo;我满怀希望，他们也是。诺曷钵的刀划伤过我，我没死，我的血里就有抗体，何况，我的血里还有史朝义的，他浸y各种药物，李豫的迷药迷倒了叶护偏在他身上失效，大哥不会死，更不会不醒…他是郭子仪，是活到八十五岁七子八婿儿孙满堂的郭子仪，郭暧会娶瑾儿，他和李豫…会是亲家…我悲泣难支，那燕不住安慰，安慰我，和她自己。

半日过去，大哥始终没有醒，唯一有进展的是他发了高热，呼吸都滚烫得触手灼热。曾在羯州急救大哥的军医是个半回半土血统女子，她说了大堆，那燕翻译，一是她问当初为我解毒的人可还能找到，二是依她之见速回长安另寻高人才是正确方法。我们当夜离开兰州向东疾行，那燕与李承寀先行一步，我寸步不离守在车中，从兰州到长安，除了汉水渭水之滨的陇州，一路荒陌，只要能回到长安，李豫一定会请太医全力相救。

李系阻止我再次灌血，&ldo;你已经试过了，这不是办法！&rdo;他在我腕上涂止血药，金创药，层层纱布绕腕。

我为大哥几次换湿巾，凉水擦身降温，整理内袍时摸到硬硬的牒本，上面是完全看不懂的文字，还有类似国玺的印鉴和地图图案。我交给李系，那些美丽的文字图案背后，是象征四座金山的丝绸之路，大哥曾说我不想跟李豫他可以办到，他原来是这样办到的，他卖命，换我自由。

&ldo;这本是假的，不是吐藩赞普的国书文牒，一国的国玺经年磨砾，印下的鉴不该这样清晰。&rdo;李系指抹那牒文上的国玺图案，颗颗串串，我的泪打湿牒面。&ldo;我错了，你告诉李豫！李系，你告诉他，我错了…求他原谅。&rdo;我腕上发痛，惶惶低头去寻，那只苍白的大手分明毫无生气地搭在手边，血色全无。

&ldo;你们俩，一个不愿为官，一个无心认错，委屈求全，教人爱恨难能！&rdo;李系片片撕碎，断文飞扬，&ldo;王兄早知吐藩人不会善罢甘休，他那日离开凉州即命李承寀随后接应，只是没料到郭子仪让薛嵩带了真文牒大摇大摆回长安，自己倒藏了假的引人追杀。汾阳王心思手段，真无人能及！&rdo;

李系落帘离开，他下车时袍服下摆被迥儿睡姿压到。&ldo;我抱他。&rdo;我抱起迥儿，轻轻抽出他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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