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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第1页)

回家后,稍待酒醒,周剀又亲自上表元帝,&ldo;明(王)导无罪,言甚切至。&rdo;

所有这一切,王导全然不知,认为周剀不救自己,内心深恨。

在周剀等人的谏劝下,元帝命人送还王导朝服,并于宫中召见。王导跪地叩首,说:&ldo;逆臣贼子,何代无之,不意今者竟出臣族!&rdo;

元帝闻言下座,光脚走至王导身边,扶起这位老好人,表示绝对相信王导的忠诚。

公元322年4月,元帝下诏,以王导为前锋大都督,以戴渊为车骑将军,共讨王敦。同时,又下令征虏将军周札(吴中大族周玘之弟)守建康石头城,以刘隗统军守金城。元帝身穿甲胄,亲自出城巡示诸军,表示御驾亲临的决心。

王敦大军,从芜湖沿江而下,很快逼近石头城。由于痛恨刘隗,王敦想首先进攻金城。深受王敦厚待的杜弢降将杜弘劝言:&ldo;刘隗手下死士甚多,未易一举攻克,不如首攻石头城,周札刻薄少恩,兵不为用,攻之必败。周札一败,刘隗门户已失,也定然败逃。&rdo;

石敦听从杜弘之意,并以其为前锋,猛攻石头城。周札是江南旧族,对晋元帝本来就三心二意,没做什么抵抗,大开城门迎纳杜弘军入城。至此,王敦占领了建康的军事要地石头城。

听闻败讯,元帝着慌,忙命刁协、刘隗、戴渊合军进攻石头城,并令王导、周剀、郭逸等人三道并进,一齐出战。

所有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文臣,兵战斗策非其所长,加起来也不是王敦的对手,&ldo;兵皆大败&rdo;,一时间四散狂逃。

刘隗、刁协慌忙入宫,跪伏于元帝面前连称死罪。元帝也流泪呜咽,劝两人出逃避祸。两人表示:&ldo;臣当守死,不敢有贰。&rdo;元帝仍遣人对这两个老人旧僚给马派从,让他们出宫逃命。刁协年老,又素无恩信,一出宫身边从人就全都逃散,老头子很快被人砍掉脑袋,送至王敦处邀赏。刘隗脚力健,连滚带爬,昼伏夜行,最后跑到石勒的后赵避难,有幸捡得一条狗命。

按理讲,王敦并非造反。刁协伏诛,刘隗逃走,他应该入宫面君才对。但王敦&ldo;拥兵不朝,任士卒劫掠,宫省奔散&rdo;。晋元帝司马睿真成了孤家寡人,身边只有值勤的安东将军刘超和两个太监侍立,静待王敦兵士的到来。

元帝脱掉戎装,身着朝服,派人向王敦传话:&ldo;公若不忘本朝,则天下尚可共安;如其不然,朕当归琅琊以避贤路。&rdo;本来元帝得帝位就是侥幸,此话有七八成是真。

王敦不答。其实,这位王大将军也不失厚道。当初,他与堂弟王导竭尽忠心拥戴司马睿这位晋室疏宗为帝。如今,乘胜凭势,完全可以幽禁废杀司马睿,但王敦没有下手。

元帝见王敦不搭理自己,没辙,只得命公卿百官齐去石头城拜见王敦。从感情、心理上讲,元帝也不见得有多么悲愤,他自己依靠王氏家族的扶植才得立为帝,王敦真把他废掉,他也没什么话好讲。

王敦与众臣见礼已毕,居于上座。首先,他戏问手下败将戴渊:&ldo;前日之战,有余力乎?&rdo;

东晋糙创之际的大内讧(2)

戴渊坦言:&ldo;岂敢有余,但力不足耳!&rdo;

王敦又问:&ldo;吾今此举,天下以为如何?&rdo;

&ldo;见形者谓之逆,体诚者谓之忠。&rdo;戴渊不卑不亢,语带讥讽。

王敦也笑:&ldo;卿可谓能言之人。&rdo;

戴渊此人,是吴地数世强宗。&ldo;有风仪,性闲慡,少好游侠,不拘细行&rdo;。当年大才子陆机带着数船行李去洛阳,戴渊与一帮哥们见财起意,前去抢劫。&ldo;戴渊登岸,据胡床,指麾同旅,皆得其宜&rdo;。陆机在船上望见,知戴渊非常人也,大声叫道:&ldo;卿才器如此,怎会做此盗贼之事!&rdo;戴渊感悟,投剑而起,与陆机成为挚交。司马睿到江东后,戴渊一直深见亲信。

略作沉吟,王敦又对周剀埋怨道:&ldo;伯仁,卿负我!&rdo;

周剀依旧一脸不在乎,&ldo;公戎车犯顺,下官亲帅六军,不能成功,使王师奔败,以此负公!&rdo;

周剀&ldo;少有重名,神彩秀彻&rdo;。&ldo;周仆she,时人谓&lso;言谈之林薮&rso;&rdo;(《世说&iddot;赏誉第十八》)&ldo;世目周侯,嶷断如山&rdo;(《世说&iddot;赏誉第五十六》)。正史、小说,都对他赞誉不少。但此公好酒,当初在西晋,能日饮一石;过江后,日日沉醉,略无醒日,时人称为&ldo;三日仆she&rdo;(意思是一醉三日)。一次,周剀与一位刚从北方逃难来的老友对饮,两人喝掉二石酒,竟把对方活活喝死。此外,周剀雅望非常,以戴渊之豪放,在其座不敢多发一语;以王敦之俊慡,每见周剀都面红耳赤,冬天寒日也要连连扇面。刚过江时,王导曾与周剀狎饮,乘醉倚枕在这位大名士的腿上,指着他的肚子问:&ldo;这里面有什么呢?&rdo;周剀豪语道:&ldo;此中空洞无物,然足容卿辈数百人!&rdo;其豪放事迹,皆有类于此。

表面上,事情至此告一段落。晋元帝下诏大赦,并封王敦为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寻尚书事。王敦却不给皇帝面子,&ldo;并让不受&rdo;。

元帝内心不安,他在广室殿召见周剀,问:&ldo;大事渐息,二宫无恙(指元帝自己及皇太子司马绍),诸人平安,大将军(王敦)看来还不负所望吧?&rdo;

周剀回答:&ldo;皇上、皇太子自可万全,臣等尚未可知。&rdo;

有人劝周剀趁机外逃,被他拒绝:&ldo;吾备位大臣,朝廷丧败,宁可复糙间求活,外投胡、越邪!&rdo;真正一条好汉子,磊磊落落,虽常因酒废事,不失铮铮直臣。

王敦手下的参军吕猗,曾在戴渊手下做事,与彼时的老上司深有过节。他劝王敦说:&ldo;周剀、戴渊,皆有高名,足以惑众。先前明公质问二人,他们一点愧色也无,令人痛恨。若不除之,必有再举之患。&rdo;

王敦深觉吕猗之言有理。但毕竟周、戴两人名望太大,王敦自己下不了决心,便试探性地向堂弟王导征询意见:&ldo;周剀、戴渊,南北之望,无疑可以做三公吧?&rdo;

王导不答。

&ldo;做尚书令、仆she之官总可以吧?&rdo;王敦又问。

王导仍旧默然。当时跪于宫门之门,数次哀求周剀在皇上面前为自己家族求情,没有得到对方任何反应。对此,王导耿耿于怀。

王敦会意:&ldo;这样的话,应该杀掉两人才对吗?&rdo;

王导仍旧无语。

于是,王敦下令逮捕周剀和戴渊,随便捏造个罪名,押至石头城处决。

路经太庙,周剀放声大骂:&ldo;天地先帝有灵,贼臣王敦,倾覆社稷,枉杀忠良,陵虐天下。上天有灵,当速杀王敦!&rdo;押送军人惶恐畏惧,忙上前用利戟对周剀当口就刺。虽血流至踵,周剀仍颜色不变,举止自若,慷慨受死,观者纷纷流泪。

不久,王导在中书省翻检他失势时朝廷官员呈给皇帝的疏奏,发现了周剀为解救自己而上的奏书,其中内容极赞王导忠诚,申诉备至。此时,王导才知道自己做了小人。他执表流涕,悲不自胜,对儿子们说:&ldo;吾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幽冥之中,负此良友!&rdo;(&ldo;吾虽不杀伯仁&rdo;之典,由此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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