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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第1页）

洛克50出头，就算穿着乡间高尔夫球裤，仍然是一副瘦长严苛的模样。他一手拎着便帽，一手拿着梣木杖。铁灰色头发，智慧饱满的高额，浓厚的暗色眉毛，突出的颧骨以及鸟嘴样的鼻子，甚至包括照说应该带着惯常那种宁静微笑的嘴巴：这些线条全都不带表情，礼貌十足地等待着。

打破寂静的是桃乐丝‐‐满脸通红，眼睛发光。

&ldo;告诉他，索林！&rdo;她呼道。

索林笑笑，有点紧张。

&ldo;告诉他，索林！&rdo;

你可以看到索林‐‐在那排盯着人看的肖像底下‐‐调整起他的脸部线条一如男人调整领带一样。

&ldo;洛克老先生，&rdo;是开朗、诚恳的低音，&ldo;希望你会恭喜我。桃乐丝和我已经决定结婚了。&rdo;

长长一段沉默，完全没有动静。洛克没有点头，也没动一下。索林原已伸出两手打算往前踏步，也只能犹疑着停下来。索林的眼光落在龙尼&iddot;梅瑞克身上，表情逐渐阴沉得如同天上的雷，不过索林讲话还挺愉悦的。

&ldo;得请你回避一下啰，年轻人，&rdo;他说。

&ldo;是，&rdo;龙尼说，如同催眠中的年轻人突然恢复意识一样。&ldo;当然。打扰到你们很抱歉。恭喜。&rdo;

然后他就迈步走出画廊：跨着长腿，一副不屑的样子，但他抵达通往画房的楼阶时不小心撞上一张小椅子。

&ldo;龙尼！&rdo;桃乐丝不太确定地呼道，声音里有一丝悔恨。&ldo;等等！我不是故意要这样……&rdo;

&ldo;他没事的，&rdo;索林轻拍她的肩膀，向她保证道，&ldo;让他走吧。不过你父亲……&rdo;

这时候，桃乐丝的父亲已经瞧见何顿。洛克的脸亮起旧时的笑容，充满男性魅力，一下子年轻了十几岁。他把便帽和拐杖搁在桌上，一把抓住流浪者的手。

&ldo;亲爱的何顿啊，&rdo;他叹叫道，&ldo;看到你回来我可真高兴！听说你的&lso;死&rso;只是（该怎么说呢？）战争的伎俩，我们都好乐。别‐‐&rdo;何顿正坚决而难为情地要跟着龙尼走开‐‐&ldo;别走。我希望你留下。告诉我，亲爱的老弟：意大利怎么样？你去过西班牙吗？&rdo;

&ldo;父亲！&rdo;桃乐丝叫道。

&ldo;啊，亲爱的！&rdo;洛克放下何顿的手转过身。

&ldo;照说，&rdo;桃乐丝喘着气全身打颤，涨红的脸让蓝眼显得似乎淡了些，&ldo;照说你至少该注‐‐注‐‐注意一下我吧？我和索林已经相恋好几好几好几个月了。我们打算结婚，只要等到……&rdo;

&ldo;只要等到，&rdo;洛克表示，眼神有礼地掠过索林的衣服，&ldo;等到马许先生脱掉他现在穿的深色丧服？&rdo;

沉默。

虽然只是轻轻握住这把好细的双刃剑，不过刺下去的力道可真吓人。洛克旋来一张布垫椅背对窗户坐下。他身后是暗下去的壕沟，以及点缀了几棵山毛榉的黯绿原野。索林深受伤害，着实吃了一惊，回眼瞪看他。

&ldo;我原本以为，&rdo;索林冲口而出，&ldo;你是我的朋友！&rdo;

&ldo;我是啊，&rdo;洛克同意道，头往前倾。

&ldo;我爱她，&rdo;索林说。他的诚挚还有他深刻的感情显然都不容怀疑。桃乐丝仍然紧抓索林的衣袖，抬眼尽是崇拜地看着他。何顿不由自主，心中十分奇怪地生出一股感动。

&ldo;我爱她，&rdo;索林重复道，尊严十足。&ldo;有什么理由吗？财务，或者‐‐或者社会地位之类的，足以阻止我们结婚？&rdo;

&ldo;完全没有。&rdo;

&ldo;呃，那就好！&rdo;

洛克舒服地跷起腿。

&ldo;先搁下，&rdo;他提议道，&ldo;某些想来不重要的考量吧。年轻的梅瑞克方才因为你周到的礼数给踢出去了……&rdo;

&ldo;我知道。抱歉，&rdo;索林一手覆上前额。&ldo;可那该死的小厌物‐‐&rdo;

&ldo;那该死的小厌物‐‐比照你的说法‐‐可是我老友海汾大人的儿子。而他则是，我相信，天才型人物。&rdo;

索林瞠目结舌，两眼瞪向天花板求救。

&ldo;艺术家！&rdo;他说。

&ldo;真抱歉，&rdo;洛克更正道，&ldo;他是画家。他是不是艺术家还有待观察。时下好画家少之又少。他们不敢用色，也不敢处理细节。龙尼则不然。他目前受教于杜夫雷思门下‐‐欧洲惟一称得上画家的人，&rdo;洛克擎起修长的手指，啪啦弹响，&ldo;有待观察啦。可话说回来！这并不重要。&rdo;

&ldo;我晓得，&rdo;索林回嘴道，&ldo;而且我很高兴（如果你不介意我这么说，老先生）你也明智地理解这点。所以说来桃乐丝和我论及婚嫁倒是他妈的哪里不对了？&rdo;

&ldo;你看不出反对的理由？&rdo;

&ldo;看不出！&rdo;

&ldo;好吧，&rdo;洛克说，&ldo;我只是想在我女儿变成你的第二任老婆以前，先弄清楚你的前妻是怎么死的。&rdo;

洛克椅子后头的窗室沿窗之处设了个红色天鹅绒垫的长椅。何顿把他那根早熄了的香烟丢到地板上，这会儿已经不知不觉坐上那座椅。在这期间，何顿有种超乎寻常的感官经验，觉得其中一幅肖像‐‐17世纪一位德沃何女士，卷发拢成一络络‐‐正在凝神看他。这个幻象强烈到他得把眼光拔开，强烈到甚至在洛克的平静话语爆开时他会把眼睛转向索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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