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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他们,我总是感慨,我何德何能,从上天那里得到如此相亲的兄弟姐妹?无论我和我们的大哥做了什么事情,喜好男子也好,与本家断去关系也好,我为着女人自杀的丢脸事也好,甚至与自己的亲兄弟相爱也罢,他们都从不因此厌恶我们,反而更加坚定地维护着我们这个家。有先生与两个弟妹在,我还有什么可求的呢?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来报答那仁慈的上苍,只能无望地乞求上天,将这样的日子延长些,再延长些。
家宴后不久,先生让我把东西搬到了他的屋内。其实搬去之前的夜晚,我就常逗留在先生那处,说要跟着先生学理账,但大多是借了先生的被褥和床,缩在角落,望着先生专注的神情慢慢睡着。我自年少时就患有神经衰弱,睡眠极为不好,但在先生的床上,我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稳。先生见后,便要我将被褥搬去,与他同睡一处。但我知道先生怕惊醒我,是不睡床的,常常添一件外衣,就伏在案上睡了,然后在我醒前起身洗漱,再唤我起来,给他梳头。有一次我起夜,见先生的外衣掉在地上,便捡起来轻轻拍去灰尘,给他仔细盖好。
后来我实在不忍心先生为了我累着自己,就在先生工作时佯装睡着,踢了被子,等先生过来替我掖好时,便猛地睁眼,握住他的手道:&ldo;先生,今晚能不能……睡在我的旁边?&rdo;顿一下,又笑:&ldo;我想要先生。那样我才睡得着。&rdo;
他自是吃我这套的,虽然无可奈何,但只能是弹了一下我的脑门,和衣靠在我的旁边。他坐着,继续看账,我挨着他,挽住他的左手,睡意全无。我感到先生的气息不太平稳,也明显心不在焉。
那夜我本是想问先生为何而爱我的。其实先生极少向我吐露情意,只是比之前更照顾我些罢了,因此我总担忧先生是不是迁就我:我从始至终忧心的都是这个。但我不敢问先生‐‐他是最忌惮我和弟妹怀疑他的‐‐特别是怀疑他的感情,所以只能换个方式探他口风。最终我也没能问出口,因为正当那一句话绕在我的唇边时,先生忽地转过头来,拨开我额前的碎发瞧了瞧,吻了我的额角。接着,他像是预知了我的心事似的,抽出手紧紧地搂住了我,双唇贴在我的耳边,轻唤我的名字,道:&ldo;我爱你……阿堇,我比爱任何人任何事,都更爱你。&rdo;
他很少主动吻我,但那晚吻了一次。而至于床笫之欢,却是我刚从大学里毕业出来那会儿了。说实话,除了和彼此吻过几次外,我们都没有过此类经验……我至少还是有过一两个女友的,所以牵手、拥抱,轻轻吻一下,都还能应付;可是先生就从没有接触过了。
这件事,说起来也未免太过羞耻,我总是不愿提的,但先生似乎很感兴趣。他去问了小妹,惊得她脸上一阵煞白,只得勉勉强强答应托人去问。她来跟我抱怨&ldo;大哥真可怕&rdo;,我还不明就理地劝她&ldo;习惯就好&rdo;,结果先生问来后,如数家珍般向我汇报时,我也被他直白的措辞激得烧红了耳根。先生似乎一贯就这样没有羞耻之心的。
第一次尝试并没有成功,我觉得疼,虽想继续,但先生不答应,便不了了之。从房里出来,正巧抓到两个偷听的人,见了我们,竟也不避讳,满脸好奇地直问如何。我哭笑不得,道:&ldo;两个才满二十的小孩子,问什么?&rdo;小妹不服,说她已二十一了,与我们也没差多少,怎就是孩子了,我只好又说:&ldo;没成……痛。&rdo;小弟就抢说,许是因为我与先生在一起的时日太短了,才大半年,再过段时间,应该就好了。
这件事便暂且搁置了下来。
那时,弟妹也都上了大学了,一个是新生,一个二年级。妹妹那时剪短了头发,我记得尤为清楚,短发很衬她。小妹在外似是有一个男友,很正经的,两人不常来往,小妹甚至没有向家里提起过,后来怎样了,我也不知道。只记得小妹读的也是国文,也写文章,有时还会拿来向我讨教。她一贯都是让人放心的。弟弟也有个暗恋的女生,还曾和我讨论如何对人家示好,结果并没有成功。比起我们三个,他倒是很喜欢玩乐,虽我不喜欢,但他总要对我絮叨那些趣事,我也只好听着。他在游戏上是极为聪明的。
在家里,我有时爱与先生拌嘴,每每小弟在场,先生总要对着他说:&ldo;弟(他从来只对小弟这样称呼,对我从不这样叫),你二哥哥不要我了,我们要分家,跟谁走,你看着办吧。&rdo;小弟懵在那儿,又不敢多嘴,只好&ldo;嘿嘿&rdo;一笑,问:&ldo;你们分别说说呗,有什么好处啊?&rdo;我是如何答的,我已记不清了,只记得先生一面抽着烟,笑说:&ldo;你跟我走啊,大哥教你打架,等你能打过一片街的人了,就把你卖给武场,换钱来娶你二哥。&rdo;小弟就闹,说我俩成亲,凭啥要把他卖了啊。
先生自经商以来,身上的戾气渐渐地散去,十五六岁时那幅凶残的模样,早已无法见到了。虽然为了生意,先生仍然会暗地里和那群人有联系,但若是说亲自去做黑事,那是不可能的了。所以他对小弟说的话,也只能当作玩笑。他最明显的变化,莫过于他愈发温和,也愈发善于照顾人。他说,是我将他的棱角磨平了。
先生唯一保持下来的习惯,只有烟和酒。他抽烟抽得猛,嗓子不好,也总咳嗽,且一点辣都沾不得。我总要让用人煮些雪梨汤给他喝。他讨厌那味道,可每次都皱着眉喝下去。先生喝酒也不节制,可他从没醉过,清醒得很。我有时也陪他喝。大概是因为同胞,我们酒量都好,每次说要分个胜负,却总是打个平手。
其实先生有些变化,只有我一人知道。与我对视时,他竟有时不敢看我,默默地移开目光去,眼睑却颤个不停,喉结不断地滚‐‐紧张到咽口水,抑或是喉咙发干。我知道先生这是不好意思了,便不觉偷笑:在我的印象里,先生总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可如今却露出这般青涩模样,才让我想起,他原不过只比我大了几分钟,连个恋爱都没谈过。
先生说,其实我的变化才是最多的。从前我那喜忧虑、胆怯和偏执的性子,现今却慢慢地变好了。他还说,从前我爱不爱笑,他已不记得了,但记得我是爱哭的;如今再没见我哭过。我想,还不都是因为先生你吗?有了先生在,我笑都来不及,哭什么!
我与先生二十五岁、我从学校毕业出来的第二年的夏天,终于初尝了情事之味。
第4章1019:4(r)
我与先生二十五岁、我从学校毕业出来的第二年的夏天,终于初尝了□□之味。那时候,城里恰逢雷雨,连着不断地下了好几日,整个城快要被淹了似的,尤其是我们家的货仓处在低谷,内涝极为严重。几个伙计连忙赶来告知先生,他一听,披上外衣就出去了,我急忙带上伞,跟在他后面一道赶去货仓那儿。所幸守在那里的老伯(他是父亲的旧日伙计)早已做了准备,将货物移去了高处,只有几批价值不高的、还未来得及搬运的货受了潮。我们去到时,货仓里的积水已经没过了小腿肚,那边的伙计们满身都是泥泞。先生听了老伯的汇报后,也不说什么,只让人赶紧将老伯送到我们家去休息,怕他腿上的旧伤复发。我看到先生的眼眶都悄然红了。然后先生又将外衣脱去给我穿上,叫我在角落好生呆着别淋雨,自己挽了袖和裤腿,便和年轻伙计检查货物去了,火急火燎的,连雨伞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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