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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对于秋筠来说是不同的,当四司六局的人皆来请过安,并将大小账本都交与她看过后,她才真正明白为什么六宫的妃嫔都会渴望至高无上的权势和位分。那种手握大权执掌生死的感觉,非亲历而不能感受分毫。
晚间禾珠和宫人们都是一团喜色,尤是禾珠,因秋筠如今得了封号还有了六宫之权,如今连六局之首都尊敬的唤她一声姑娘了,当真是让她欢喜的不行。秋筠看着日子一天天的变好,也觉得这样的生活才值得期待和憧憬。
翻看账本时候发出沙沙的响声,秋筠仔细的读过每宫的花销,看过那些位分不高的每个月都月例和支出,不禁感慨一句“怨不得每个嫔妃都巴望着晋位,原是希冀着能过上更好的日子罢了。”
禾珠笑说“您如今倒不用急这个,奴婢想,您原也不会在意这些。在您心里,位分难道还比陛下的一声“看重”重要?”
秋筠方想打趣一句,却也听着外头一声笑,确是皇帝尤带笑意走了进来“我竟不知昭仪是如此之人,富贵不能淫呢。”
秋筠遂起身一礼“陛下安。”他顺手扶起了她,望了望她桌旁放的账本“听闻你今日晚膳进的不多,可是因为操劳过度?若真觉着烦扰,多交了四司六局去照管着罢,朕看她们闲的很,别让她们白食了俸禄。”
秋筠莞尔笑说“此言很有道理,妾与她们一样,共有此心,不愿白食俸禄,更不想辜负了您对妾的信任和期许。”
说罢见禾珠端了两个酒杯上前,
秋筠含笑说“前日言语失当,开罪陛下,今日自知以茶代酒敬陛下难表妾心意真挚,日前偶闻陛下说起,梅酒香甜甚合您心意,恰巧妾初入宫时埋了几坛,前日将将取了出,虽说怕难及名酒珍贵,可的确是妾亲手所酿,还望陛下不要嫌弃才是。”
他望着她的模样,脸颊微红,面容清丽,又是含着笑半含羞涩的说着话,他忽然觉得,这样的她,是很让他动心的。说罢她自斟了一杯,对他说“先干为敬,这几年别的没有长进,但喝酒的本事比从前在家中时好了不少,妾自罚三盏,还望您忘了妾昨日的模样,便如您所说,给我们,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说罢她连饮了三盏,欲起身敬他时身形有些摇晃。他扶住她时觉得她整个身子都倚在他怀里了,“陛下怎么不喝?难道这酒不好?”
皇帝笑笑,小心扶她坐下,又拿起酒盏来轻碰了碰她的酒盏,一饮而尽“好喝,不过你是为何初入宫就酿酒的呢?”
她斜斜的望着他,话语里带着几分追忆,几分可惜“初入宫的时候,那些新封的家人子们呀,日日都想着怎么能蒙受盛宠,日日去承徽宫那儿等着,只是盼望能得敬妃的青睐,受敬妃引荐。我记着那个时候,文淑姨母也说要带我去建章呢,可却被我拒绝了,在我心里,感情是最纯粹的不该掺杂无谓的权势,隆宠和味道,不该被所谓的算计和谋划而玷污,水到渠成才是真…”
她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他后来多喝了几杯,但神智仍比她更清明些。“所以阿洒你,当真是从小就很喜欢我的诗词?”
她很认真的点点头,“是呀。八岁的时候,我自父亲那里偶然看到太子殿下所作的诗词,我只觉得,旁人能看到他的光华万丈,看到他的意气风发,小小年纪满腹诗书才华,可我却另读出了他作为人上人的孤独。
他是太子,日后的万民之主,他管着许多人,却也被许多人约束,他看似自由肆意,实则却也需要如履薄冰,他是中宫嫡子,四岁为东宫,七岁自辟府邸,十岁名扬天下,这需要的是于人后付出旁人想不到的艰辛。他的《月下》写着中秋日里他独立月下为百姓谋,为百姓思,众人皆赞他心怀天下,可比贤明君主,但中秋团圆之日,他有那样多的妃妾皆不在身侧,竟要独举杯盏对月独饮,我觉得他好生孤寂,那个时候我就想,我一定要去到他的身边,以后每一个中秋,都一定陪在他身边,纵使他不喜欢我,但我喜欢他就足够了…”
她阖眸笑说“敏怡,我知道,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神态我都知道是何意。我知道他不喜欢我,他对我的每一分好都只是出于可怜和愧疚,可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忘记,没有办法放下我这么多年的执着和爱呀…你常常说,入了宫门做了天家的媳妇,做了帝王的女人就与爱情二字无缘,我起初半点也不信,我不信这世上有一个人的心是寒冰做的,即使我用我这颗温暖的心去融化他也不成,但我如今信了,因为不喜欢,真的便是不喜欢。所以如今我不再执着了…虽说我不是那个能给他温暖的人,可我可以成为那个为他遮风挡雨,可以成为他最好的帮手,可以做他风雨同舟的知音和朋友,就像…敬妃娘娘那样,也不错。”
她神色恍惚,站起身来时有些游离,忽地看见他时一惊后满是喜色“敏怡,他肯入我的梦了!原来,我笃信佛法,日日于菩萨面前发愿是大有用处的!”
他含笑起了身“阿洒你酒量真是不错,你才不过喝了三杯就成了这个模样,若当真再多喝几杯,只怕被人逮去了自己还不知呢。”
她一壁笑着一壁环住他的脖子,他未想到她会有这等举动,但她贴近的一瞬间他依然无法拒绝,“你这是在投怀送抱吗?”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同年的家人子便连那个最懦弱的于氏都侍过寝了,我在你心里就真的那样不堪吗?”说罢她迎上他的唇,他感受到铺天盖地的酒气与梅花香,与一阵不容拒绝的温软。
他稳稳的揽住她,抱起她,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解开她的裙带只留一件心衣,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她格外主动些,还伸手去解他的腰带。他轻笑一声在她颈上摩挲“从前竟不知你如此胆大妄为。”说罢亦抚了抚她的鬘发,替她仅余的钗环卸下去,才继续了下去。也许红烛高照,当真催的花开。
翌日,他起身时神清气爽,看见禾珠的时候却发觉她神色躲闪,他见人多并无在人前过问,只在要去上朝前摒退了众人问“可是有话要说?”
她颔首片刻后突然跪了下去“奴婢死罪,昨夜的酒中,有些旁的东西。”他似早知一般的点点头“可是姑母让你如此做的?”
禾珠坚定的叩首答道“大长公主深知,您对我家主儿无意,但若主儿一直没能侍寝,难免屡屡受人非议,主儿的性子您是知道的,莫说旁人还要说什么,便是旁人不多说,她自己也是难受的。于是大长公主只想借昨夜之机促成您与主儿,但此事主儿是不知情的,您若要责罚,便只管责罚奴婢就是。”
他颔首听完后莞尔说“朕记得,阿洒在禁足的那些日子里,身侧唯有你侍候。”
禾珠答“是,奴婢是许府一道跟着主儿入宫的。”
皇帝说“你对阿洒忠心,便是忠心于朕,阿洒事事多思,须得她信任之人在旁开解,阿洒事事不肯主动,须有人在旁促成激励,阿洒时而郁郁寡欢,须有人在旁开导劝勉,你既伴她多年,最为了解她的性子,便该长长久久的扮演好开导她,劝勉她的人。今她为六宫主事,朕同册你为从五品女官,高六局女官半品,愿你替阿洒排忧解难,也当忠心耿耿别无二心的侍奉她,从一而终才是。”
禾珠又是叩首“奴婢自当如此,姑娘的性子或不比宫里其他主儿,但她的心却是一直念着您一个人的,盼您念着她这份一心一意多怜悯主儿些,汶遐上下当同感念恩泽。”
他颔首应了一句“你家姑娘要的更多呢,她要的若只是怜悯和恩典,朕也不必如此苦恼了…”
禾珠不解,却看着他的仪仗走远了,但觉得,他和从前那个凉薄无情的帝王比起来,不同了许多,好像,更有些人情味了。
下朝过后,他在偏殿见了文淑大长公主。
她见他满面春风,自然笑说“看来昨夜是瓜熟蒂落了。这事儿你也别怪禾珠,到底是我威逼利诱她做的,她一个姑娘只是满心满意为着阿洒着想,不顾自己的生死才做下了此事。我既是为着你和阿洒更进一步,也为着试试她的忠心,若真是个可用的,到底我也更安心了不是?”
皇帝望着文淑大长公主“姑母,您与我才是沾亲的,怎么却更向着阿洒些呢?”
大长公主笑说“你们若能夫妻一体,我便向着你们两个了。”
皇帝点点头说“姑母,禾珠着实忠心不二无须质疑,我用人的眼光还是不差的,足能看出真心假意来。但近日着实也为一件事左右为难。您知道阿洒她真正想要什么吗?”
大长公主一笑“你坐拥天下,难道还有你给不了她的吗?”
他摇摇头,倏忽答了她。“她想要的是我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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