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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 感触（第1页）

没有澄澈的溪水，没有葱翠的树木，没有宝蓝的苍穹，堪堪透过晦暗的阴霾去看，入目的只有一望无际的荒芜颓败，残垣断壁。天空盘旋着的苍鹰长鸣，声声都透着即将果腹的喜悦，宣告着那些已无力再从地上爬起来逃跑的人们死亡的先兆。

“大夫，救救我孩子吧大夫，他才两岁啊……我就这一个儿子啊大夫，我求求您，求求您……”一妇人急忙扯住身旁大夫的衣角哭道，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指着旁躺着的孩子，只见那孩子是全身裹着粗布，仅留了一双闭着的眼，眼皮都泛黑。

“不是我不救，是真的救不活了啊……”那大夫含泪道，声儿也有些颤。

“您再救救我儿子，没了他我是真的活不下去了……他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依靠啊大夫，我求求您发发慈悲吧，我求求您了，我求求您，”那妇人涕泗横流道，她的面庞都是灰，身上穿着尽是补丁的粗布衣裳，发髻乱成了一团。她急急俯下身向着大夫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那大夫又怎不心痛，看着身旁一圈身体发黑的百姓，独他一人伫立其中。

“阿耶——”一尚年轻的女子拉扯着身旁头发花白的男子手臂哭喊道，“阿耶，您别吓女儿啊，您睁眼看看女儿。”

那大夫又急忙赶到那男子身旁蹲下，将指放在他鼻下处一探，面色一沉。

“大夫，你救救我爹，你救救他……”那女子道，泪打湿了裹着口鼻的破布，哀求道：“我阿娘已去了，我阿耶不能再出甚么事了啊，大夫……”

“他已无鼻息了。”

那大夫垂着眼眸似在哀悼，起身又赶到另一个全身发黑的患者身旁切脉。

而在不远处的棚子中坐着几个官老爷，他们将新运来的麸糠草料随意堆放好，自己吃着白粥粗粮，看台下难民你争我抢笑得开怀，旁坐着一富商正边点着银票边向官爷奉承讨好几句。

一方晦暗的小小的天空下，悲喜亦不相通。恶商贾官老爷笑着看这易子而食，遍地饿殍；大夫抱着药箱边急得哭边给人切脉；得了疫症的绝望的躺在地上等死，身旁或有一两个亲人在低声啼哭，或是这世上只剩他一人，身后也无人给他敛尸。若哭声可以汇聚，此时天穹定雷云滚滚。

她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倏然坠落凡尘。那一切奏章上冰冷的字都成了实况在她眼前铺展开，京都万家灯火犹在脑海，而眸中倒映出的却是血影斑驳，丝竹声都化成了哀嚎□□。那十里繁华人声喧嚷，在此刻都沉入尘埃，沉入她记忆的底层。

寒凉蔓延上她脊骨的寸节，开始在她身上肆无忌惮的侵袭，那一双还带着血的漂浮在锅中的眼珠子注视着人，那空洞的眼神吸引她步步踏入绝望，在清晰与模糊的边界进退维谷。恐惧烧灼她的信念，梦中盛朝的亭台楼阁开始坍塌。

一只蝶遇了蛛网，根根晶莹的丝线是扁蛛吐纳出的贪欲，一朝遇上，那美丽的双翅将化为最沉重的累赘，扁蛛筹算着卑劣的计谋，欲意将万物扑杀在自己的丝网中。她被束缚在人性编织的黑暗之中不得脱身，稍一闭眼，那触目惊心的炼狱模样如刻在脑中一般不断浮现。

血刃，晦暗，绝望。

再然后她便被贺去江安全送到了郡守府，抬眼瞧这郡守府破败不堪——砖瓦都是劣等的残品，屋子里放置的陈设也是极廉价的，前后只有两个院子五六个屋子，伺候的下人都没瞧见几个。她被安排在后院的一个客房休息下。

“定郡人力不够，怕是无力护送您回京都。这郡守府小小一圈，得委屈您在这呆些时候了。郡守和我贺家是老交情，相关事宜我已知会他了，就安心在这住些时候。您母亲那我已差人书了前因后果送去，静候即刻，”贺去江上前道，行色有些匆忙，又道：“我这两日会在这停留，待探清仁州局势便南下平乱。”

“你一定要注意身体，”她皱眉道，心中自是担忧非常。

“好。我已同郡守言过了您的身份，为保安全，他每日会找大夫来给您瞧身子，以防出了甚么偏差。”

她见人行礼转身欲走，急急开口道：“这十几日，多谢将军护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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