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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刀血相见（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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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老爷死得太突然了，旗府并未提前准备各项丧葬事宜，所以虽然人已经死了好几个时辰，寿衣棺椁都还未准备好，尸身仍留在老人生前的床上。

屋内烛火还在，守灵的子孙们却耐不住困意各自回屋了。

量心从后窗小心地跳进来，径直来到老人床前。老人脸部发紫，已有尸斑呈现，扒开衣领，只见一道深深的勒痕触目惊心，又仔细检查了周身其他地方，没有其他的伤痕，因窒息而死是再明显不过了。

这位旗老爷旗玉是邺城最大的茶商，在此地经营已有三十年有余，量心初入邺城时，曾经拜见过他，因为两人做的是相同的买卖，所以旗玉开始对量心多少有些设防，后来两人熟聊起来，才发现两人都是齐国人，几十年前，还没有齐国的时候，旗玉为躲饥荒一路要饭到了邺城，阴差阳错下做起了茶叶的买卖。他见这位年轻的同乡开朗健谈，并无什么城府，便引见他交了一些本地的大商户和朝廷官员，算是拜了码头，后来旗玉也曾多次差人给量心送去了不少关于怎样开茶行的好主意。

对于旗玉说的话，量心表面笑着听进去，但有一半是不信的。不管是在哪国，盐、布、茶叶等都被朝廷垄断，做茶叶生意的人都有朝廷的势力在背后，官商勾结，各取所需，一个小小的乞丐竟能和朝廷的人搭上关系，让人怎能不怀疑？何况量心的生意虽小，却也是旗玉的竞争对手，能做到如此大规模的商人，不可能乐善好施到帮助一个竞争对手。

但是，不管怎样，这位老人生前毕竟帮助过自己。他见着老人的惨状，心内并不好过，不过他没有时间凭吊伤怀，因为必须要在天亮之前将这个消息传出城去。

他正准备原路返回时，听见屋顶有异动，便飞身上房，果然，有个黑影正在向院外逃去，他立即揭起一片瓦片，朝黑影迅猛地一掷，精准地打在右腿后面的关节处，那人右腿一屈，从房顶上跌了下来。

量心不给对手逃跑的机会，紧跟着跳下来，没等对方爬起身，就飞身过去踩在那人身上，并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挡在那人脖子前。

他伸出另一只手，想揭开那人蒙脸的黑布，突然感到腹部一阵剧痛，原来是坐卧地上的那人拿腿狠狠踢了他，毫秒之间，那人已经趁机起身逃走了，量心追到院外时，已经不见了那人踪影。正当他要将匕首塞进皮鞘中时，看到刀身一闪，凑近一看，沿着刀刃流淌着一条长长的鲜血，在微弱的月光下反射着点点光亮。原来刚刚那人为了起身逃跑，不顾匕首夹在脖子上，硬生生受了一刀。

“真是个亡命之徒。”

量心赶着回到昭府，在天亮之前将这两天发生之事写成密函，召清风将密函带了出去。至于清风是如何在这防卫森严的邺城将密函送出城的，他从来没问过，因为知道就算问了，清风也不会告诉他的。

清风是在量心出发前，师傅指派给他的下属，专门负责他和城外的消息往来。师傅对清风的评价甚高，吩咐量心万事不可对清风隐瞒，有任何棘手的事情，也尽管吩咐他去办。

哼，明明自己才是师傅唯一的亲传弟子，师傅对自己却总是一万个不放心，对这个清风倒是宠信有加。不过，此次来邺城，所办之事确实重大，仅靠自己一人之力定会困难重重，说不定这个清风倒是可以助自己一臂之力。

烟在逃出旗府后，不敢耽搁，连夜赶到了皇宫内，终于在约定的时间之前赶到了皇上的寝宫内。

此次任务虽还未失败，但已经打草惊蛇，来时的路上，他已经想好了面见时要说的话。

他跪在皇帝面前，皇帝久久没有发话，他正要主动开口，皇帝伸手做了个按住的手势。

白天龙袍加身，享百官朝拜的无上君王，此刻穿着夜衣，披散着长发斜倚在龙榻上，苍白的脸上血色全无，身上阴气森森。烟抬头直视过去，顿觉脊背冰凉。

皇上终于开口道：“你起身说话吧。”说完便咳嗽不止。

烟顺从地站起身，等待皇帝恢复气力。

“你要说的，朕已知晓，你……你做得很好。”

烟一时愣住，对皇上所说之话很是不解。

皇上以为烟默认了，接着断断续续说道：“只是……只是以后做事，不要再用绳索，太……携带太不方便。”

烟恍然大悟，原来皇帝以为旗玉是自己杀的，她没有立刻反驳，反而问道：“旗玉今晚刚死，您是怎么知道的？”

皇帝听完，突然大笑起来，引起身体更加剧烈的颤抖，他用手捂住嘴巴，只露出一双仿若骷髅洞的眼睛，看得烟不禁后退一步。

“朕是怎么知道？哈哈哈……哈哈，这种蠢话以后不要再问了！”

烟默然，想了一会儿，说道：“既然陛下已经知道我完成了任务，就该兑现之前的承诺。”

皇帝未做声，只是慢慢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到烟面前，抬起手欲抚摸烟的左臂。烟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半步。

皇帝见此，也不恼怒，竟然换了一种语气，轻柔地说道：“你受伤了。”他将自己的手指伸到烟的眼前，烟看到苍白的手指上沾满了鲜红的血，转过头，才发现自己左边衣袖被割了个大口子，血从长长的伤口上一直流到了手背上。突然间，一阵剧痛席卷而来，让他想起今晚在旗府遇到的那个人，当时被匕首挟持住，自己用尽全力猛然使出那一脚，趁着对方身体不稳时逃了出来，幸好匕首已经随着那人身体的移动而错位，否则就不是左臂而是脖子挨这一刀了。因为方才一路急着逃脱和面见皇帝，身体竟然完全忘记了这个刀伤，而这时意识到了，突然间剧烈的疼痛啃食而来。

烟手捂着左臂，咬牙定住身体，一字一字道：“请皇帝兑现承诺！”

皇帝将沾着血的手指放到嘴唇边舔了舔，好似死神一样。他笑道：“你还真是个倔强的孩子。”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递给烟。

“这便是那个人最近出现的地方。”

烟赶紧接过纸条，死死盯着上面的一行字，似乎要把这几个字刻进脑子里。

皇帝看着这个不顾伤口疼痛的人的清秀的脸，叹气道：“你会死在他的刀下。”

烟却突然笑了。

太长时间了，已经不记得自己何时曾有过这么欣慰的笑容，这十几年来，自己尝尽了人世各种悲苦，每天睁眼的第一件事，便是重温一遍自己一生的目标，不允许自己的记忆和意志被时间所稀释。

已经一个人在黑暗中摸索太久了，而今天，终于靠着自己的力量，迎来了实现目标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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